大概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直引以为自傲的学徒。当年真部说要退出时,父亲不是一般地失望。
“你还是这样,老是荡来荡去…”
“反正我就是不如他啦。真对不住你呢”
春巳背过脸。
道场中央,孩子们正两人一组在做柔软体操。曾经,自己就在外廊一个人看着这情景。春巳呆望着眼前的一切。
对话中断气氛猛地变得尴尬起来,春巳慌忙开口。
“今天的培训怎么样?人数好少啊”
“啊…现在教的小学生就只有他们几个了。这一带小孩的数量也减少了,看来现在这个已经不入时了啊”
“什么…”
“…啊不对,大概是我教的方法不入时了吧。别处还有地方学的人挺多的。也是,我也上年纪了,也该退休了吧”
声音里面没有力气。春巳偷看了下,发现父亲的侧脸一脸寂寥。以前光站在他身边便会觉得不安,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父亲的那种威严了。
春巳知道父亲老了。以前的父亲留着平头,下面是四方脸,肌肉健壮体格高大,完全一副武道家的气魄。而到如今,脸颊消瘦成了长脸,全身的肌肉也都松弛了。包裹着柔道服的肩膀看起来瘦骨伶仃。
“怎么了?”
看春巳盯着自己看,男子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就觉得你头发变薄了”
“…你真不会说话。就嘴巴上爱逞能,倔得要死”
“老爸你不也是吗。不知道多顽固。妈呢?还没回来吧?”
半年前的样子,两人吵架后母亲离开了家,现在应该还在乡下的姥姥家里。完全就是处于“回娘家”的状态。吵架的缘由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父亲不是那种会道歉的人,于是事态就完全打不开局面了。
刚想肯定又要回敬自己几句了,没想到父亲却沉默着没说话。一句不发地看着小孩子们。
如此严厉的父亲自然是有大男子主义的。有人反抗就会动怒,自尊心强不愿妥协,很难和人坦率以对。
“尽快道个歉啊,不然搞不好一大把年纪还闹离婚惹人笑话哦”
“不用你管!”
这回的这句话倒是猜准了。
“春巳,别说别人,管好你自己吧。你都二十多了,别老是游手好闲得过且过的”
“我在工作啊。还在做模特呢”
“什么模特啊。那种也能算是工作?有没有想过找个正经事做做?有没有打算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
这话估计也被父亲给猜准了。春巳觉得是时候逃离说教了,于是直接走人。
来到来时经过的厨房,来拿差点忘掉的印章。
“呜哇”
春巳忍不住叫了出来。没心理准备地往厨房一看,发现里面乱得不像样,以前母亲认真收拾过的模样完全不见了。洗刷槽中堆满了餐具,像绘画中描画的一样,而且还散发出些许异味。桌子上则到处乱放着本来应该收起来的什物。
印章很快便找到了。把印章从餐具柜抽屉中取了出来,准备回到门口。缠在春巳心头的不好预感很快成真,腰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噼里啪啦地响着掉了下来。
“死老头子,完全都不收拾!”
元凶是单把锅伸出来的把儿。春巳边捡起掉下来的东西,边不停发牢骚。
把掉下的东西放回桌旁时,手倏地停下了。
映入眼帘的东西让春巳惊讶了。想着怎么可能呢,还是把上面的物品给移开了。为防止弄脏桌子,桌面上面贴了透明的塑料垫。现在桌面差不多都看不清楚了,不过那个应该是爱干净的母亲贴上去的吧。
下面有东西。一张看起来很珍重地放进去的报纸附带广告,被压在塑料垫下面。
是王浆的广告单。
带着有些僵硬的微笑手举着小瓶子的自己就在那里。
第二天春巳也是休息,但是要给日和佐那边的拍摄帮忙,一大早便出门了。
说是帮忙,其实助手性质的工作只是其中一部分,其它的都是些杂事。白天要做的有杂得不能再杂的买便当。不过话又说回来,肚子饿了也没办法好好工作。
途中,春巳顺便把寄给事务所的工资账户转账委托书投到了邮筒中。可能是赶不上下次发工资了,不过总算不用再担心领现金遇到危险的情况了。
得回家了。
得…打电话了。
实际上,听说真部打电话都打到父母家时,春巳本想立马打过去的。但是,打电话前,觉得心情比以前还颓丧,结果昨天晚上想了一晚,还是没打,
从正面入口进工作室大楼时,看到了公用电话。每次来这里就会用到的灰色电话基本上成了自己专用。现在这个时代,没手机过日子的人很少,所以还没看到过其他人用。
打个电话…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