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胜倒抽了口气:“你——你这是何必!”他凑到冯素贞近前,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你实在不愿嫁我,就当是虚与委蛇又能怎样?!”
冯素贞泠然望了他一眼,冷声道:“民女并未和侯爷拜过堂,是你一厢情愿。欺君之罪,是我一人犯下——侯爷不必为我费心。”
东方胜转过身,对皇帝求告道:“陛下,不要听她的胡言论语,她……”他忽然语塞,不知如何才能为冯素贞开脱。
若然说冯素贞不是逃婚,不是假死,那这女扮男装的所有欺君罪名,都有他东方胜的一份。可自己纵然主动分担罪名,也救不了她,只能是将他二人拖进更深的泥沼。
他再次倒抽了一口气。
“呵,”皇帝冷笑一声,“王总管,拟旨。”
“是——”王总管跪伏在地上,将托盘上的明黄绢布展开,牵着袖子写了起来。
皇帝念道:“兹有犯官之女,冯素贞,颠倒阴阳,女扮男装登科入仕,尚公主天香,欺君罔上,骗婚宗室,罪不容诛!”
王总管才写到“欺君”二字便丢了笔,急道:“请陛下三思!”
皇帝恍若不觉,继续念道:“……念其辅佐太子有功,恕其族诛之罪,罪其一身,判,斩立决!”
冯少卿跪走到皇帝近前,连连磕头:“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此事都是草民的不是,望陛下饶过小女!”
太子终于醒过神来,匆忙上前来跪在皇帝身旁:“父皇,不可!冯素贞惊才绝艳,纵然有欺君之过,却仍是有恩于儿臣,有功于社稷,父皇怎可枉杀忠臣?”
他心乱如麻,仍是难以消化冯绍民竟是冯素贞这个惊天的消息,却知道,必须要保住冯素贞这条命——这是他对天香答应过的事!
“忠臣,呵,”皇帝森然冷笑,“朕未见哪个忠臣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子,诓骗了朕掌上明珠的清誉,还嫌弃朕的子侄的!”
他一把挥开太子,高声道:“禁军何在?来人!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拖下去就地□□!”
一队禁军自殿外奔了进来,他们推搡开了呆立在殿前的舞姬,径直奔向了冯素贞的所在。
东方胜下意识地起身张开臂膀,将冯素贞挡在了身后。
他曾是禁军总管,定睛一看,发觉眼前的数人恰都是他的熟识。东方胜长眉拧紧低声道:“张大,许三,你们不许动她!”
为首的禁军总管张峰曾是他的副手,闻言讪讪道:“侯爷,此是陛下旨意,我等不可违抗!”
东方胜神色一冷,蓦地转身将冯素贞抱腰捞起,用力向身旁一撞,把身旁一个禁军卫士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明晃晃的利刃带起一片刀光,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冯素贞挣脱不得,惊呼出声:“侯爷!”
东方胜安抚道:“别怕,我带你杀出去!”他面上的伤疤一阵抽痛,“我不许你再次死在我面前!”
皇帝被东方胜的刀光晃得缩了缩眼,登时气急反笑:“东方胜,你这是要谋反呐!”
东方胜横刀当胸,沉声道:“胜儿忠于朝廷,赤子之心天地可鉴。只是,皇伯父,冯素贞纵然有天大的过错,也是我的妻子,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伤了她!”
“御前亮刃,其心可诛!” 皇帝寒声道,“禁卫军,将这两人一道格杀!”
“是!”
刀剑出鞘的龙吟之声齐齐响起,倏然亮起的利刃银光晃了在座所有宗亲的眼,立时有人惊声尖叫起身逃散,方才还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场面瞬时变得一片狼藉。
太子惊忙道:“住手!住手!不要动他们!”
皇帝紧紧盯着太子的眼,沉痛道:“吾儿,如此枉顾君威的孽障,你仍不能下狠心杀伐决断,朕怎么放心把这虎狼横行的朝廷交给你!?”
“我……”太子语塞。
人数悬殊,东方胜不敢正面相抗,只好护着冯素贞且退且走,想逃出殿外。
禁军众人自是不能让他如愿,逐渐收拢着包围,向着东方胜二人逼近。
太子再也顾不得,忙奔上前去,试图扒开一个个铠甲森严的卫士好钻进那包围圈:“够了!你们住手!”
禁军侍卫不敢伤他,便绷着力把他弹到一边。
太子冲阵不得,怒道:“京营军何在?来人!来人!”
话音落下,从大殿后方猛地冲进了数十个亮银铠甲的京营卫士来。
皇帝心内诧然:京营的人马几时进了宫?
没等他想明白,那如同天降的京营卫士便上前和禁军冲突了起来。
京营士卒戍卫京畿,操演擒敌的机会到底多些。而禁军久居深宫,虽都是练家子,却做的多是充当天子卤簿的场面事,不多时,便配合失当,被冲散开来。
皇帝醒过神,望向太子的眼中迸出了怒意:“好啊,私调京营入宫,你们一个个都要欺君不成?!”
太子被他一瞪,目光闪烁起来:“父皇,前儿个妹妹受了袭,儿臣查了下去,发觉竟是和禁军脱不了干系。因而,儿臣断定禁军里面不干净,这才准了张绍民调派京营入宫护卫。”
皇帝冷笑:“皇儿果然是长大了,好手段,好手段!”他心内一凛,那个在自己面前仍是唯唯诺诺收敛着yù_wàng的长子,居然悄无声息地将另一支人马调入宫廷,而且就藏在他的卧榻之旁!此事,绝不是张绍民一人便能周旋得来的,能在内宫之中藏起军队,定然是司礼监内相王总管的默许。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