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外时高时低的争吵声令李亨频频皱眉,他不满的转向身边势力的宦官。
“出去,告诉外面的人,朕在与御史大夫商议举国重视,哪个再敢聒噪喧哗,定不轻饶!”
李亨是个很少发脾气的人,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宦官宫人都很少见到高声训斥某人,现在突然发作都不禁面面相觑,。
很快,甘露殿外的嘈杂声消失了,殿内重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秦晋静静的坐在榻前,他今日无诏入宫本是犯了大忌的,但李亨见到秦晋以后非但没有半分责备,反而面露欣喜之色。
“是虫娘带你进来的吧?”
天子开口不提公事,竟只说些家常,这也出乎秦晋的预料。
“本来明日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偏偏房琯兵败,朕的身子骨又不争气……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待虫娘,否则朕可不会同意……”
提着气说了一阵话,李亨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又恨是控制和压抑,只咳嗽了几下便闭目养神。
秦晋只得俯首道:
“万请陛下保重龙体,只有陛下康健,长安才会安稳,天下才不会再次生乱!”
关于寿安长公主的事,秦晋不愿意向李亨做出什么口头承诺。既然她将不可避免的成为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对她不好呢?
听到秦晋如此说,李亨挣扎着又睁开了眼睛,勉力撑起身子,一把抓住秦晋的袖子,整个身体都几乎挨在了他的身上。
“秦卿只说,若朕有不测,难道天下还会生乱吗?”
秦晋很少见到李亨如此失态,心下也不免生出些许恻隐。都说当皇帝好,千百年来争得血流成河,可看看这个李亨,只怕出生在帝王家,自打成为太子以后就没有一刻快乐过。继位成为了皇帝更是日日熬心血,来自于朝野内外的各种压力就差压垮了他的脊梁。
“陛下,大唐之危机不在野而在于朝!”
他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难道还能直白的指出来,只要你这面刚闭眼,你的老子、儿子、老婆就要一股脑的跳出来争天下,然后争的头破血流?
李亨虽然仁厚,却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缜密的人,只须稍稍一句提醒,立时就明白了秦晋话中所隐含的真正意思。
但与此同时,李亨的脸上竟又浮现出一丝悲凉之色。
“朕的身体今日便像积寒冰三尺,又岂是一日之功呢?就连朕自己都难以保证何时会撒手西去,若果真不测,朕哪里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说到最后,竟已经隐隐显出了哭腔。
秦晋见状暗暗感慨,人力终究还是有穷尽之时,就算贵为皇帝也有如此悲哀的时候。虽然他不愿意明说,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旦李亨有个三长两短,长安朝野将立时掀起狂风骤雨,稍有应对不当就可能引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在如此情境之下,秦晋又能说什么呢?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守在李亨身边,以便当真有了不测,可以第一时间应对,还要避免宫中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趁机作乱。所以,即便李亨戚戚然近乎失态,也只能选择沉默,他又不是什么神医,有着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秦卿你说,你说,朕该如何选择?”
李亨忽而提高了音量,又猛然间顿悟般的一拍脑袋,急急道:
“对,对,册立太子,只要储君之位一定,所有的纷争自然就烟消云散!”
秦晋看了一眼李亨,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立太子的确是个法子,但也不能解燃眉之急。
“当务之急,乃是陛下将养好身体,至于太子一事,或可从长计议!”
李亨的眼神立时又有些迷茫了。
“难道秦卿不赞同册立太子?”
“臣当然赞同册立太子,但却要时机成熟,否则仓促之间所作出的决定,又怎么能保证没有后患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李亨已经方寸尽失,如果自己赞同他册立太子,将来一旦身体恢复,万一后悔了今日所做的决定,自然会把原因都归咎于自己。因此,不管秦晋有多么迫切的希望李亨册立广平王为太子,仍旧要以一种谨慎持重的态度来劝说其三思而后行。
但是,李亨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他自觉身体难以撑持下去,因而才有了尽快解决一切身后麻烦事的想法。只是从秦晋那里看来,李亨未必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虽然伤元气在所难免,可也总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现在怕只怕宫中有些人做了手脚,万一促使李亨提前驾崩,那可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是以秦晋也不多说,只静静地等着李亨平静下来,只有他平静下来,一切才有的谈。
好半晌之后,李亨终于恢复了理智,甘露殿内所能听到的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陛下当前所虑难道不是房琯兵败一事究竟会造成何等杨的影响吗?”
“确实如此,朕现在心乱如麻,难以思考,还请秦卿替朕廓清眼前这一团乱麻!”
李亨一旦沉静下来,立即就恢复了以往的谦逊和谨慎,与刚刚那种近似于歇斯底里的表现竟判若两人。其实,在秦晋看来,这也是李亨所隐藏的性格缺陷,做为天子必须有着处变不惊,心如铁石的基本条件。以这种条件衡量,李亨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李隆基,无疑是最符合的。
纵使秦晋对这个人充满了恶感,也不得不承认,李隆基比李亨更适合做皇帝。然则,李隆基毕竟进入了风烛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