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如海早就在后边憋坏了,整整一天都被堵在垭口的下面难进寸步,现在得了势又岂能不杀个痛快。此时,唐兵大部已经撤离垭口,他见只有两三千人还堵在正中间负隅顽抗,便带着亲卫数百骑兵迂回到垭口的南边,然后再直掠其后翼。
都说吃一此亏多长一智,现在钟如海自然不能步了昨日的后尘,再让唐兵全身而退,他还有什么面目到尹子琦面前复命呢?数百骑兵就像利剑一样插上垭口,又迅速的转进包抄,随着高亢的喊杀之声,骑兵铁流轰然就撞了上去。
现在也用不到什么袭扰的骚扰战术,三轮骑弩射罢,便一心一意加速,只要冲垮了他们的阵型,剩下的任务自有步卒来完成。
以骑兵冲击枪阵绝非明智之举,这也并非钟如海鲁莽,此时的唐兵早就是强弩之末,为了抵挡冲上垭口的燕兵,原本可以兼顾四面八方的阵型此时已经都集中在了一面。是以,尽管只有区区数百骑兵,他仍旧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将这股唐兵冲散。
据阵而站的唐兵是可怕的,虽然面对排山倒海的冲击,仍然顽强的抵抗着,似乎他们就是一群不怕死的铁石之人。然而,钟如海的冲击最终还是显出了功效,腹背受敌的境地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军阵一点点的土崩瓦解。
压抑了整整一天的燕兵就像放出牢笼的饿狼猛虎,成双捉对的杀入唐.军军阵之中,一个唐兵就要面对四五个燕兵的围攻。燕兵们不求俘虏,只疯狂的砍杀着,面对如此绝境的唐兵并没有放弃,也没有求饶,他们仅仅攥着手中的横刀,拼劲全身仅存的力气,做着最后的抵抗,横刀被燕兵的陌刀砍断了,便扑上去用手掐,用压咬。
但这最后的抵抗在燕兵面前显得软弱无力,燕兵陌刀就像秋收的铁镰,一个又一个的收割着人命。
……
悠悠醒转,裴嗣忽然发现自己爬在马背上,从战马的颠簸程度也可大致推断,此时正在疾驰之中。他用了好一会功夫才缓过神来,自己明明已经打算和叛军拼命一战的,怎么转眼又到了马背上呢?
难道成了俘虏?
这个想法刚蹦出来,裴嗣浑身顿时巨震,奋力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竟被捆的如粽子一般,费劲力气也是徒劳无功。
此时,裴嗣的思路清晰了不少,也记起了发生在垭口的情况。是那个掌旗使,难道是那个掌旗使出卖了自己?绑了自己去向叛贼邀功吗?
正心神剧震间,却听掌旗使的声音就在脑后响起。
“郎将不要挣扎,再坚持一会就大功告成了!”
裴嗣愤恨至极,对那掌旗使破口大骂。
“你这狗贼,裴某若早知道你是这等虎狼之辈,早就一刀宰了你……”
掌旗使刚要说话,却忽闻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不禁低呼一声:
“不好,叛军追来了!”
现在的天已经黑透了,只能借着星星的点点光亮,依稀判断出一大片黑影正由远而近。
却听掌旗使急促的喊了一声:
“不好,贼兵动作竟如此迅速!快,快,在前面的路口分兵,千万不能让裴郎将落在贼兵之手!”
顿时,裴嗣又糊涂了,难道掌旗使并没有出卖自己?那何以又如此对待自己呢?
这时,又听到掌旗使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郎将勿怪,末将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现在追兵越来越近,若继续两人一马,咱们谁都走不掉。现在末将便放开郎将,郎将切勿再生赴死之念!”
裴嗣愣怔了一下,还是痛快的答应了,很快就觉得自己身体一片轻快,紧接着整个人都腾空而起,恢复了自由的他舒展四肢,瞅准身侧的战马便稳稳落在马鞍上。
求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容易的,裴嗣此前求死不成,现在再让他求死却是难下决断了。所以,出于本能使然,便在马鞍上死死的催促战马加速。
“郎将,前面还有十里就到了老马坡,过了老马坡咱们就算逃过一劫。”
此时的裴嗣也顾不上和掌旗使算账,只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战马急速飞驰,所有模糊不可辨认的东西向身后甩去。可他很快就发现,他们前进的方向并非西北,而是向东北。
这个发现令他悚然一惊,如果再这么跑下去,岂非距离洛阳欲来越近?
不对啊,裴嗣心中好像有千万团丝絮堵住了一般,昨夜所见的地图上老马坡明明应该往西北方去才对,怎么和现在的截然相反呢?难道他们去的不是老马坡?
只是纵然有千般疑问,眼看着追兵就在身后,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质问那掌旗使呢?只能先逃出生天再说。
不过,裴嗣很快就安心了,片刻功夫,竟追上了先一步撤离了大军主力。
有大军在侧,就算情况再坏,至少也还有一战之力!
原本士气低迷的将士们忽见裴嗣奇迹般的出现,竟都抑制不住的欢呼起来,只要裴郎将在他们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
裴嗣心中的安然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此时他们越向前走走便距离新安越远,再往西去就是燕军所控制的范畴了,而叛军之所以放心大胆的追来,应该也看准了这一点。
心念电转之下,裴嗣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要么是杨行本的那副地图有着极大的偏差,要么是杨行本有意而为之。然而除此之外,更深层的原因却已经容不得他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