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放下茶盏,念在梁九功伺候的时日长,又较为贴心,便揭过了这事。感觉肩膀不那么僵硬了,他站起来活动着胳膊道:“坐了这么会儿工夫怪累的,朕也出去走走。”
梁九功大松口气,忙前忙后张罗着起驾,暗地里的小心思全部缩回了肚子里。
康熙坐着御辇往御花园走,思绪不禁飘到了近日来陆续看到的密报上,幽深的眸子沉了几分,唇边的弧度也小了几分,他倒从不知道,他的禛儿会下厨,听说味道还不错。
这次跟着出去的那两个工部员外郎是谁来着,他这个皇帝都没那个品尝过,他们倒是幸运得很。
康熙转着手上的扳指,眼神越发幽深,面上越发似笑非笑,一个躲在角落正打算来个偶遇的贵人瞧见他的表情,连忙退了好几步,再不敢冒头了。
身在河南的四阿哥一行离开罗山县向开封府而行,下一个要考察的地方选在了开封府禹州。和在罗山县一样,他们还是找到一个村子租了农家小院,照旧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只是,没几天,十一阿哥就发现四阿哥常常找不到人,他隐忍不发,命两个员外郎继续办差,还帮着圆了过去,说四阿哥是办其他事去了。
接连四日,除了吃饭时都见不到四阿哥,及至第五天,十一阿哥的耐性彻底告罄,苏培盛和孙禄海瞧着这位小主子越来越冷的脸色,连正屋都不敢进了。
傍晚,四阿哥端来了最后的汤面,边摆碗筷边道:“你这几天是不是胃里难受了?暂时没有小米,就吃些面食吧,这个也比较养胃。等苏培盛买来小米了,再煮了小米粥用些,若是还不行,那就只能抓药了。”
十一阿哥望着桌上汤色清亮、放了几片绿蔬的面,脸色稍微好了几分,他知道君衡奉行药补不如食补,出京一个月来他从未感到身体不适过,因为每次稍有不对,都会被君衡及时发现,并用饮食调理过来。
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人这么细心地照顾过他,哪怕是曾经的妻子乌喇那拉氏,也只是一味地迎合他的喜好,不曾留意过他是否不适。
十一阿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吃完饭再说,不愿破坏此时温暖的气氛。
夜里,四阿哥坐在桌前整理着这几天考察得来的资料,左手翻看、右手书写,神色认真专注。
十一阿哥打眼瞧着烛光映照下那张清俊的脸,第一次发现君衡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回忆往日见过的君衡,要么端着他人面前那副装出来的清寂样子,假模假样的很能唬人,要么……他想起在他面前的君衡,嬉皮笑脸过、无赖过、苦笑过、狡猾过、沉郁过……
十一阿哥这才发现,他见过的君衡是鲜活的、真实的,这个人明明不是容易相信他人的,却愿意将最真实的一面展露于他面前,嬉笑怒骂也好,狡猾阴沉也好,都不曾在他面前伪装过。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忙完了的四阿哥收好笔墨纸张,含笑看向明显走神的半大少年。
闻言抬头的十一阿哥略微沉吟,很直接地问:“君衡,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别忘了,咱们是出来办差的!”
四阿哥一愣,无视他眼中的不赞同,神秘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天色晚了,早些睡吧!”
不过一个晚上,十一阿哥自认等得起,也就不再追问了。
四阿哥走时关好房门,仰头看了眼漫天星斗,抬脚走向了旁边的屋子。这次出来他不知道身边有没有康熙的眼线,但为了不让十一阿哥引起康熙的注意,平日里还是多加注意了。
出门在外,他们是亲兄弟,条件所限抵足而眠并不算什么,但他却硬是与十一阿哥分房就寝,苏培盛和孙禄海则在他们房中守夜。十一阿哥心里奇怪他的坚持,却也没说什么,苏培盛的疑问怕是更重,哪怕在宫里时,他都没让人守过夜,偏到了外面反而拿出了这条规矩。
四阿哥暗自苦笑,他又何尝愿意如此,只是帝王的独占欲让他不敢赌,天底下很少有什么侥幸,重生为十一阿哥的雍正想要平静,那么会妨碍这一点的任何可能,他都要极力杜绝。
若是因为和他走得近了,让康熙对十一阿哥不满,这对一个生活在皇宫里的皇子并非好事,他是修真者不会怎样,但作为普通人的十一阿哥就麻烦了。
第二天,十一阿哥虽照常去地里了,但却没忘了四阿哥昨晚说的话,等中午看到了人,便挑眉等着答案。
四阿哥对他的较真无奈,摇摇头拿出了个一尺来长、三四寸宽的盒子,放到他面前道:“打开看看?我这几天就是在忙这个!”
盒子是檀木的,没有雕花、没有描金,什么都没有,就是一截檀木做的,普通得有些浪费这么好的木材。
十一阿哥狐疑地瞥了眼面含期待的少年,伸手打开了盒盖,盒中垫了红色绒布,用棉花隔开放着四个陶俑。他眼中涌出惊喜之色,爱惜至极地取出了那四个陶俑,一个个摆到了桌子上。
这竟是一套渔樵耕读的五彩陶俑,高约三寸,神态生动、骨肉丰满,釉彩瑰丽、塑性细致,大到人物的胖瘦、小到衣褶都清晰可辩,堪称精品之作。
十一阿哥爱不释手地赏玩,在每个陶俑底下找到了款识,和放在他房里的那张琴一样,是小篆的“君衡”两字,这让他心中动容的同时倍感复杂,已知这是君衡亲手所做。
“我们来的时候,我发现附近有座民窑,这几天就是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