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字一句真真切切,韩衡眼角不自觉伴随眼睑颤动浮起水光。
要是在听见庄灵跟他爹的密谈之前,他一定会感动得恨不得把这重生的第二条命毫无顾忌全都献祭一般奉献给庄灵。要是他坚决不和宁王见面,不听宁王说话,现在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甜蜜的人。
韩衡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容易他不笑了,一只手捏住鼻子,片刻后松开,他轻轻吸着气,感受冷空气进入肺部的沉重。
“那我是大梁国师吗?”他必须推自己一把,韩衡突然平静下来了。如果庄灵能在这时候说实话,他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庄灵说喜欢他,面对一份喜欢,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坦诚,只要庄灵能明明白白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不是。”
才升腾起的希望骤然陨落。韩衡嘴角流露出难看的笑意,他听着自己在说话,就像有时候状态不好在念背了不知道多少遍却始终无法投入感情的台词。
“我是男的,却怀了孕,还能生孩子,我是天裔族人吗?”
最后一点耐性从庄灵脸上消失,他突然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一声巨响让韩衡整个肩膀都缩了一下,他没想到庄灵会突然暴怒。
庄灵这一脚踹翻了他自己刚才坐过的凳子,或者他其实想踹他?韩衡空洞地想。
不,他怀着孩子呢,这是个即使可能根本不会成真的预言,庄灵也不敢去赌。他知道要让他一个男的生孩子他会有多大反弹,才先斩后奏。
所以,听鸿楼那个晚上,庄灵根本不是情难自禁,那之后昼夜颠倒胡天胡地俩人三餐都在床上吃的疯狂的五天四夜,并不是初尝jìn_guǒ的难以自持。真正投入热情的人只有他韩衡,庄灵那么卖力地辛勤耕耘,取悦讨好他,也许不过是为了一次性解决他真正想解决的问题。
那几天韩衡几乎是半昏迷过来的,他以前没做过,但在现代人裴加的眼里,既然他喜欢庄灵,庄灵也喜欢他,性|爱就不是什么好羞耻的事儿,而是让相爱的两个人获得灵肉合一升华的难得体验。
他简直不敢想,那时候庄灵到底充分了解了和男人的趣味了没有,他那些开始时笨拙,越来越娴熟,甚至近乎玩弄的技巧,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
毕竟他讨厌庄砚的其中一个因素就是庄砚是个断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成一个断袖?
估计他是强忍着恶心慢慢调整自己去适应,甚至调整到也找到了趣味,毕竟二十多岁,血气方刚,又有个断袖的哥哥。
庄灵走来走去,又踹翻了一个凳子,他摇晃韩衡,说了什么韩衡没听见。
“你不是天裔族人,要是你不相信我,愿意相信宁王,我马上叫大夫来告诉你真相。”
“叫你的郎叔来吗?”韩衡不想撕破脸,话到嘴边,却自行冲了出去。
庄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睑不祥地跳动,那股不安叫嚣着冲上他的眼睛,让他双目赤红犹如罗刹一般可怕。
“韩衡,你说什么?”
韩衡肩膀被捏得特别疼,但他没有挣扎,比起万箭穿心的滋味儿,ròu_tǐ的痛楚反而能稍微转移一点。
“你对睿王,不是称呼郎大夫为郎叔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掷地有声。
庄灵突然僵住了,像一头困兽瞎转了半天,突然停下来,发现不仅看不见出口,连原本的天地也旋转混乱起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庄灵寒声道:“你听见了多少。”
“不知道。”
“从哪儿开始的,到哪儿结束?”
“该听见的都听见了。”韩衡打心底里涌出一股自我厌恶。分手一定得分,但这副躯壳的身份不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也许他说分手庄灵不会同意……
“你出发之后,我就搬出去,等你回来以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本来应该也不喜欢男人,你喜欢男人吗?听你跟你爹说话的意思,我猜你不喜欢。我原本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男的,反正,既然是利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身体的第一个孩子属于你,不会再给任何人生孩子。这么恶心的事情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韩衡脸色沉静地说,不抖不颤,心态好得他自己都惊讶。
“那孩子呢?”庄灵用力抓了一下头发,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你别想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一句,在他眼里韩衡跟韩衡的娃一直是一个整体,他们不可能分开。
“现在我不知道。”韩衡连去摸一下肚子的想法都没有,他最近已经自然而然像个孕妇,借由抚摸肚子的动作,能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这让他常常感到没理由的幸福。可现在他肚子就像被人硬塞了一个铅块。
孩子是无辜的,看人微博撕逼这句话都看腻了。但这个孩子还这么一丁点大,还没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什么天生的母性,只觉得有点想吐。
“以后呢?你会不要他吗?”
韩衡疑惑地皱了一下眉,“我不知道。”
庄灵哼笑一声,神情变得阴冷,他居高临下站在韩衡的面前,两手掐着他的肩膀,重重摇撼他,“那你知道什么?你除了不知道,你还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