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德皇帝突然就心酸了。一把拉住少年,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那是出门前王延硬塞给自己的,都没看是多少钱,不过应该不会太少——把银票塞到少年手里,道:“这个给你,好生置办些衣物,买些书,好好做个读书人。莫再要为了一文钱拼死拼活了。来年春闱秋试,切莫要错过。”说罢,转身,潇洒的飘走,还顺带强压住心头那一阵酸楚的涌动:“果然是年纪大了啊,容易感伤了啊……”
被留在原地发呆的张静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往手里看,眼光却扫到一样黄澄澄的东西在脚边,先捡起来同样攒在手里,才仔细看向那张纸头,却赫然发现,那是通源堂通兑的一千两大票!有点发虚的眼神飘忽到随着老先生走开而散去的人群里,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二叔!莫走!你和我去学堂找钱老夫子,做个见证!”可不能让这珍贵的证人就这么走掉,不然谁会相信天上会平白掉下金山来?这一千两的大票别说自己没办法兑开,就算拿回家只怕也要被老娘当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坏事发了歪财而打死,现下要紧拖着人证先去找夫子,有夫子作证,去通源堂兑开这一千两的票面就应该没什么问题,回家和老娘也好交代了。扣除掉这两个人证的谢礼,也要给地方保甲一点,否则家里平白多了这些钱,只怕也不得安宁。此后到真的可以去做个小买卖,娘也不用那样辛苦,书或者也真的可以读下去了……虽说其实对读书这回事他其实并没有他娘那样热衷。
张静一边盘算着,一边拖着自家二叔向学堂里去。不过,刚才捡到的那个黄澄澄的东西貌似是个金锞子,难道也是那个老先生掉的么?那么他就帮他收起来吧,如果那老先生还记得来要就还给他,那个金锞子不小,或者顺便还能再敲点谢礼;如果他不记得了,那……嘿嘿嘿,张静在心底暗暗的笑。
元治十三年,天下大比。
政德皇帝又比五年前老了不少,此刻正坐在御书房里发呆。
面前的案上摊开了七八份奏折,矛头全都指向一个民间的学堂,这学堂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它有个很响亮的名号,号称“天子赐读”。
本来,借天子的名做风光的也不是一处两处,尤其如果这个天子再好微服一点,那几乎天下繁荣处都有天子的御赐,有心的或者无心的。
只是这个是学堂。学堂是做什么的?学堂是为朝廷培养栋梁的。
现在突然有家学堂公然号称自己这里是“天子赐读”,只怕天底下读书人都会以为,进了这学堂就已经是天子门生了吧。
而确实在这两年的科举里,已经有主考官因为学生顶着这样一个学堂的头衔来应考而私下放水。
到今年,顶着这个头衔的应考生更是比往年都多了好几倍。搞的翰林院里现在人心惶惶。这些学生里不乏不学无术狐假虎威的,本身有点后台,又有了这么一个名号顶着,批不能批,驳又不能驳。今年的科场还是相较往年最大的一场,但是,却无人想做主考官了。说到底,卖面子放人,那是营私舞弊,不卖面子秉公……那、那、那个面子可是皇帝的,能不卖吗?偏偏今年这些“门生”又多,怎么看,这个录取都是问题,一个不好是会掉脑袋的。
以至于到现在科考在即,却连主考官都还没能确定。
政德皇帝右手搁在案上,微微蜷起的食指轻轻的敲着,左手拇指中指压住两边微微跳动发涨的太阳穴,开口唤贴身大太监元祥:“传六王爷进宫。”
于是,文瑞就被从自家大浴池里直接拖到了御书房,和蕊香阁丹青的约会自然也泡汤了。
御案后,皇帝老爷子脸色不是很好,一看就知道,烦的。
文瑞跨上一步:“臣文瑞,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最后那声是故意的拖长了音调。
政德皇帝已经习惯了这个外甥的调皮,这明显是在逗自己开心的、相较于请安更接近调侃的问候声莫名的就让心里宽慰了起来。说来年轻时戎马争战打下这天下,老家里带出来的人却陆陆续续几乎死了个精绝,只有三妹的这个孩子,从来就是个万事不关心的性子,幼时又特别胆小,从来不会乱闯,到现在相比自己那几个儿子,反而更和自己亲近不少,也所以自己才会力排众议将这个理论上完全属于外姓的孩子直接封了亲王。
“来来,左右你这几日也是无事,这个学堂,你来帮朕办了吧,省的翰林院那一帮夫子伙着几个找不出大事的巡按整天在朕的耳边嗡嗡的。”
再于是,我们的六王爷文瑞被一脚踹到了离京城城门不远的朝天衙路口。
第2章 第 2 章
望着眼前书院门口那大大的匾额,文瑞有点感叹。且不论这是谁弄的,就这匾的气势,只怕外省那些七品的地方官都未必能有。那是块乌木暗金雕花匾,上面有篆刻的四个大字:天子赐读。字体虽说不上神来之笔,却也是龙飞凤舞气韵十足了。端详了一会儿那四个大字,文瑞的感叹又深了一层,光看这笔字,就算征来做个书记也都不错,可惜嘹,谁让你借天子之名行欺诈之实,就算不杀头只怕也要发配三千里,可惜啊可惜!
在书院门口转了两圈,转身,先朝这一段地方保甲的住处行去,下手端掉之前他要先跟地方上了解一下情况,为什么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