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六重殿的温水池,我作为忠心耿耿的右护法替不神谷谷主沐浴守卫,魔头懒洋洋地湿手一挥,我便接到了一颗五彩明丽的丹丸。
竟是劫火金丹。
“一月取一回,”他也不转弯抹角,只从水池中走出来,任侍女替他披上xiè_yī,“若是忘记了,次月便也用不着取了。”
原来劫火金丹出于不神谷,那么刘正旗当日将它视作珍宝,并非痴迷医药内丹,而是因为自己受制于人,只能依赖于幻蟾水的续命药。
之前的一切,是在把我当白痴耍么,为了掌门的安危,出卖直阳宫,甚至离开他,就为了一颗,在他们眼中根本不足为奇的金丹。
魔头看我神色有异,嘴角扬起一抹畅快的笑意,他浑身半湿,xiè_yī被水汽氤氲出里头的肤色。那人被烧伤的半张脸孔与他惨白的身体格格不入,鬈曲的头发绕在肩上,衬托之下更加诡异,狰狞,和刺眼。
“庭宣,”他慢慢走过来,湿漉漉的手臂挂在我的肩头,像一条滑腻的蛇,“罩阳神功交给你练可好?”
我只维持着按剑的姿势,略微低下头表示服从:“谷主之物,庭宣不敢。”
他大笑起来:“很聪明。”
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暗杀太乙派掌门。不神谷处决了刘正旗,致使武林盟主之位空悬,太乙派没有按捺住性子,打算抢占先机霸占空缺。我知道这是那鬼谷主考验我的一道关卡,他在看我忠不忠,逃不逃,其实答案并不困难,我不可能走,也不可能走得了。
服了数次劫火金丹,功力已经增长得今非昔比,太乙派的老头被斩在剑下,头颅由一名刀卫割下收进木盒之中。我并非没有杀过人,但是在走出大堂之后,看到角落里躲藏着的身着道袍的年幼弟子,竟也觉得,自己是那么肮脏。
重回江湖,若说没有任何动摇,那只是在自欺欺人。太乙距离平湖城很近,山脚下望去,远处那些层峦叠嶂的险峰中,也许就有着直阳宫微弱的一角。但是最后,没有想象中的情难自禁,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回到了不神谷,在首殿递交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做得好,庭宣。”魔头用手腕懒懒地撑了撑脑袋,眼睛里似笑非笑的。我听不出这是称赞我任务完成得出色,还是嘉许我没有昏头转向地妄图逃走,也许两者都有,无论我最后有没有回到六重殿,他似乎都很乐见其成。
停顿片刻,那人从座榻上站起来,繁复衣角拖曳至地,腰间插着的明丽宝剑立刻脱颖而出。我深吸一口气,心中知道之前所有的决定,都没有做错。
凤啸剑。
在百日之后,我终于重新见到了它,这一瞬间犹如忽然亮起的明灯,照亮了多日以来晦涩的阴霾。正式取得了魔头的信任,那么距离最后的目的,也更加接近了一步。
“听雪隐说你擅使剑术。”他将凤啸剑缓缓抽出来,眼睛却盯着我,如果我不是确定着自己已经完全掩饰住情绪的话,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在以左右他人的情感为乐。
“灵霄剑法,舞来我看看。”
冬去春来,不神谷的繁花开出更加妖艳的颜色,我除了外出执行任务,多数时间都是在六重殿守卫那根本不需要保镖的鬼谷主。左右护法司职不同,比较下来,沈雪隐的护法当得才算正统风光,以维持正法为责,俨然不神谷的二当家。
我许久没见过乌莲,听六重殿的监官八卦,他当日错失护法之位,追到沈雪隐的寝殿跟人凶神恶煞地打了一架。胜负还用说么,我刚想让监官把这一节略过,那人却偷偷压低了声音,颇谄媚似的挤眉弄眼道,右护法不知,莲剑侍赢了。
赢了?我难掩惊诧之色,这开玩笑呢吧,就算沈雪隐中毒瘫软智商下拉五十个百分点,他光凭剩下那五十点阴谋诡计,也足够把人吃剩下白花骨头了,乌莲能赢的话,那我这个当初输得全无反击之力的手下败将,岂不是太情何以堪了点?
“莲剑侍赢了后,第二日便自请去黑曜林做监官了。沈护法宽宏大量,想将他调回来重做剑侍,奈何谷主兴致缺缺,后也不再提了。”
黑曜林野兽凶猛,又瘴气深重,那种地方做监官,亏他倒有胆量。我顿了顿,问道:“沈护法与莲剑侍之前有什么仇怨么?”
“启禀右护法,并无仇怨,要说起瓜葛的话,莲剑侍少年时由暗刑司训练,是沈护法身边的死士。”
我了然地点点头,这叫人大心也大,另攀高枝,主从反目啊。
自从那日使过灵霄剑法,不神谷谷主似乎有了点闲情逸与人切磋武艺,有时仅仅是在下棋对弈,都会忽然将手中棋子飞掷过来,诱我拔剑与之对招。魔头的功力深不可测,我没有那个冒进之心妄图趁机刺杀他,而且他这般举动,若我猜得没错,多半是想逼我使出罩阳神功,无论他是想试探我还是想参研修炼,我都不可能让这喜怒无常的鬼谷主得逞。
不过次次藏而不发,终有一回忍恼了他。魔头内功叵测,仅仅隔空一个挥袖,就让我手中长剑四分五裂,没有武器更难躲避他的攻击,我被压制得退无可退,在迎面一记风刃中被迫起掌,靠火障避开了头身分离的危难。
罩阳神功一经触发,魔头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手中劲道全然改变,迎击而上的神情,竟是带着从未见过的快意。四周竹林在斗争中模糊得似是虚像,我扬火而上,在半空向他挥出排排火镖,风中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