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才被训得一撅嘴,复又听得一怔,随即笑得七仰八合,直扶着步舆揉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来。
“还说我呢,真真侍郎的嘴巴才不饶人!”
那韩锦本要转身回马球场,突然听这一阵笑声从步舆那儿传来,猜度着必是宗赫和那个侍女在说自己什么,一时又是气得噎在心里。
见他许久不归,宝相阁的耿骜也策马过来,笑骂道:“韩锦,怎么呢你?失了魂啦!”
韩锦朝远去的步舆呶了呶嘴,气犹未平的道:“宗赫,被皇太阁在先贤祠罚跪的那个家伙,我不过好心过来打声招呼问候一番,倒被他身边那个小贱婢呛了一顿。”
耿骜不屑的嗤道:“不过是个南蛮子,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好的?也不知怎么日鬼弄棒槌地哄了皇上喜欢!听说书都没读过几本,你等着瞧,过几日开了课,还不知要怎么闹笑话!到时候可才有好戏看呢!”
韩锦到底意不平,便又蹿掇着耿骜道:“子烈,你与季承乾都是晋州出身,必是交好。你去与承乾说,把宗赫也列上三月那场马球赛的名册。也不管他脚上有伤没伤,局时能不能上,都非叫他丢个大脸不可。”
耿骜不置可否,只撇了撇嘴道:“马球场上我怕谁来,便是他没伤,我照样儿把他杀得屁滚尿流。”
韩锦一边策马和他并头回马球场子,一边笑道:“也不知三月的比赛,陛下会怎么分阁,若依旧是分上下四阁,我可惨了,你们上四阁各各都是强中之强。还好谢宣奉尚未回宫,要是有他在,我们下四阁愈发不用玩了……”
耿骜却道:“上四阁也有弱的,澹月阁的傅川,连马都不会骑。还有那个晏南山,也书卷气过重,不像是个能拼杀的。话说,他们俩今儿怎么没来场上练习?”
韩锦轻哼一声道:“你怎么连这事都不留心?傅川又是连着二夜在龙德殿侍寝,听说今天早上回阁身子就不适,晏南山必是陪着他呗。”
“真娇气!敢不是被皇上……”因后头几个字过于难听,耿骜便压低了声儿。两人哈哈大笑着,这才策马回去。
04. 初显金玉质
宝文宫乃学宫总称,南起章德门北至长信门面积大约六百多平,是于前头太和宫、资政宫相对独立的一处宫所。里头按九宫格局,依次坐落着先贤祠、睿明阁、崇安阁、文澜阁、博物院、器研所、本草堂、犀光斋、文汇书房这九所宫阁殿宇,又有青松翠柏、花园亭台环绕其间,甚是清幽雅致,正是做学问的好去处。
正月二十二这日,正是消了年假重新开宫授讲之期。二百多名新入学的太学生,再加上回学宫修研的数十位文武官员,将这冷清了大半个月的学宫闹得沸沸扬扬。
而后阁的众位侍郎,却不与他们一处。入学宫第一日,他们由梁王亲自授讲,先带着他们在先贤祠瞻仰过圣像,又入偏殿讲解本朝历史。其实这本朝历史哪位侍郎不是烂熟于胸,好在梁王温文尔雅,半点没有当朝摄政王的派头。又学识渊博,有时还甚为风趣的讲一些不为人知的典故趣事,是以众位侍郎听来竟也津津有味,毫不觉闷。
偏殿宽敞,本是官员学士拜祭圣像后的休憩之所,而今布置了几副紫檀书案坐椅,俨然便是后阁侍郎们的专属学室。殿中又摆着薰笼,又燃着静庭香,更有侍从们在旁伺候,与太学生们的清修之所,自有云泥之别。
宗赫只挑那最后一排的书案和晏南山前后坐了,瞧没人注意便拿手揉揉屁股。自回宫那日与褚云重翻云覆雨一夜后,自己**虽说没流血,却也一直肿着,因此皇帝几番来云图阁都忍着没碰他。但昨晚瞧他好了,那家伙却又大发**,不依不饶的连做了三次,折腾得自己连走路都不利索。
刚才在大殿时,还好可以藉由右足受伤这个理由,名正言顺的拄着拐,但瞥见众人看自己时的异样眼神,究竟难堪。尤其珍秘阁的韩锦,前几日便曾辱过他的那个人,目光之中更是明目张胆的鄙夷嘲笑,叫人看了气不打一处来。
都怨褚云重那个qín_shòu!少年心底恨恨的骂了一声,但回想昨夜床第之间那让自己眼热心跳、血脉贲张的旖旎光景,却又叫人不由自主的心悦神怡。终究还是喜欢他呢,便是做那事,也是十分的快活……
目光不由瞟过坐在自己前侧的傅川,小家伙的神情有些懒懒的,不似之前那般无忧无虑。宗赫知道是因为他有一晚侍寝后起不了床之事,被其他侍郎传为笑谈,才让傅川觉得尴尬又难过。
这种事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羞辱更让人窝火。宗赫趴在书案上,拿胳膊碰了碰前头正听得入神的晏南山,低声道:“玉川精神不佳,你也不开导开导。”
晏南山随便扯本书遮住脸,便也低声回道:“何尝没劝呢,你也知道玉川他出身贫寒,年纪又小,没经历过这些,总归是心思细腻些。”说罢,又似笑非笑的瞟了宗赫一眼,半真半假的道:“又是你从先贤祠出来之后,一直霸占着皇帝,要是玉川能得皇帝温柔慰藉一番,只怕心底还宽慰些。”
我何尝是故意要霸占皇帝。宗赫眼神一冷,胸口堵着气,只对着晏南山发作不得。他心底虽有些同情傅川,但若说要让他主动劝褚云重去澹月阁,他可绝对办不到!或者,依他本心亦是对傅川怀有芥蒂,对他根本无法做到真正的关心?
这根刺扎在心里,越来越深,明知有害,只是除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