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析叶被这冷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立刻忘了身上要散架子的骨头,一下子站直了。
面前是一个白衣少年。看去不过比他大三四岁,却很高。身体纤瘦,一张脸极是清秀,恍然间他以为是小时候娘给他讲的谪仙。他怔怔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好看,就是冷了些。
少年见瘦瘦脏脏的小孩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傻傻地盯着他的脸看,不耐地皱眉:“没事了就走,别在这儿妨碍我练功。”
析叶原本就有些呆愣愣的,加上十几天没休息好,更是大脑转不过弯来。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好看得让人看不够,嘴似乎在动,就是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些什么。
看着看着,眼前就有些模糊了。隐约觉得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寒,又忽然渐渐变得奇怪。想问他怎么了,可是头突然一沉,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温暖的床上。床很软,他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手拍了拍,又拍了拍,才转了转眼睛,睁开了。
一间宽敞的卧房。房间十分干净而明亮,却有些空荡荡的。床边不远的地方只有一张简木书案,案上放着几本书,一直细毫笔,一方浅砚,案边是一把椅子,再别无它物。
整个房间十分素淡,打眼看去几乎是清一色的白,带着些许浅浅的木色。惺忪之中,析叶几乎以为自己到了谪仙府。
析叶看屋里没人,在被子里拱了拱,便要爬起来。忽然,只觉一阵阴风刮过,少年顷刻间出现在他面前。
“啊……啊啊……”析叶惊得直磕巴,“你……你你……真……真是是谪仙吗?”
“……”
钟弦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似乎终于断定了这孩子确实精神不太正常。
钟弦道:“你来彻涯谷做什么?”
“彻涯谷?”
“没错。”钟弦难得耐心地解释,“这里就是彻涯谷。”
析叶一听这话,眼里立刻泛出眼泪来:“我……我爹娘死了……我来找叔叔的……”
“叔叔?”
析叶看谪仙哥哥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生怕他不信,连忙拼命点头。
钟弦凝视着他的脸,那眼神看得析叶有些害怕。半晌,他淡淡问道:“你父母怎么死的?”
析叶张了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钟弦等了一会儿,见析叶的样子,便也不再问,转过身道:“算了。我带你去。”
-
钟弦带他到西凰府的门,便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他看着那个陌生的府宅,惶惶地回过头去,想找那个谪仙哥哥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叔叔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一定是山谷里的谪仙,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的记忆中始终没有忘记那个白色的淡漠出尘的身影。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再见到他的一刹那,他怔在那里,似乎双脚都迈不动步子。那人的容貌比八年前越发清秀出尘,只是却憔悴得可怕,脸苍白的像没了生气,右臂软软地垂落,随着身体的移动僵直地晃动着。
他不再能神奇地转瞬间在自己的身后消失,不再会主动问自己什么,不再能,用那只纤细却有力的右手扶住他。
析叶眨了眨眼,泪水又滚落下来。眼前熟睡的容颜变得模糊不堪。
容神医说等六个时辰,是不是快醒了呢?
忽然,锁着的门震了一下,开了。南宫离站在门口。
析叶惊愕地回头。
“容神医?!”
南宫离没说话,析叶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明明一脸平静无痕,却隐约觉得他的脸色并不好。
南宫离走进来,来到床边,倾过身,一手按到钟弦右臂臂骨粉碎的地方。
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攥紧了。
一触即知,臂骨自碎裂后没有过任何的治疗。甚至简单的固定都不曾有过。形状扭曲的坚硬让人触之心惊。
南宫离的脸色更冷了。
忽然,床上的人眉心动了动,醒了过来。
钟弦刚刚醒来,便感到右臂一阵剧痛。他立刻明白了南宫离想要做什么,目光没有移向右侧,而是直视向眼前的人。
“不必费心了。”
南宫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析叶呆愣愣地看着两个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见容神医来了又走了,下意识的反应想追出去,又停住了。
那个人太可怕,既然公子的病有着落了,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析叶这么想着,对钟弦道:“公子,我去拿饭和药来。”
钟弦躺在床上,一动未动。右臂上臂骨还在剧烈地疼痛着,但下面已经没了知觉。他只觉这原来是他身体一部分,自如地挥动长剑,横扫对手的右臂现在变成了拖累他的东西,半死不活地连在他的身上,除了带来疼痛,什么都不再有。
南宫离说:
我会给你活下去的理由。
对他而言,活下去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现在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有和南宫离交过手,就在原本体力耗尽,全身被制的情况下,被他一掌废了一切。
然后他一点点毁灭着他,直到他现在不但没有普通人的至少正常的身体,甚至连普通人的肢体都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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