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柔软的肌肤相贴,原就是人间最值得贪恋的美好。
多愁善感少年时,齐骁曾看过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当你与某人相拥,享受但并迫不及待要解决yù_wàng时,那份喜欢也许就是真的。
是吗?
这一夜,他再次允许常宇睡床,现在那厮便蜷缩在他身边,睡姿如胎儿。
常猫则在常宇脚下,肚皮翻起,两条后腿朝天,前腿却像人一样平在猫头两侧,万分诡异的睡姿。
齐骁探向常宇的额头,还略有些不合宜的热。
虽然最后还是一起滚到了床上,他却没有把常宇干掉。
那厮先是不知死活地贴紧齐骁,见齐骁毫无反应,进而使用摩擦战术,只是常宇微烫的身体,绯红的脸颊,猩红干涩的双唇,还有血丝纵横的眼睛,行之有效地剿灭着齐骁的□□此人的yù_wàng。
“没意思,”齐骁推开常宇,长叹口气,“睡吧。”
常宇直勾勾地盯着齐骁,回答:“我不会走。”
齐骁不由笑了:“快睡,天天不休息,老命要休息了。你从前就玩狠了,现在还不知节制,当心不到四十就瘪个彻底。”
沉默了很久,常宇才道:“齐骁。”
“怎么?说错了么常少爷?”
“可不可以别再提过去?”常宇的眼神中有一层晦暗,那肯定是某种负面情绪的凝结,但齐骁无法即刻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他心有所动,但不依不饶:“为什么?少年fēng_liú史,不是很值得炫耀?”
这话出口,齐骁深感自虐值暴涨,黑咕隆咚散发着恶臭的记忆一下汹涌到胸口,恶心的气味仿佛久滞不流的沼泽之水,呛得他差点伸手抓起常宇往床下扔,他急忙调动修炼多年的冷静强行镇压,待到缓过气来,却见常宇已然侧身倒下,双目紧闭,嘴里喃喃:
“你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装得像爱我?”
齐骁不再作声,几分钟过去,身旁的常宇脸色转平和,呼吸匀称稳定,到底扛不过病魔的催眠之力。
常猫悄无声息地进了屋来,大剌剌地跳上床,拱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同样不出两分钟,睡得没心没肺。
只有齐骁饱受失眠之苦。
拿进卧室作闹钟用的手机抽搐般地震动了一下,齐骁探身出去,伸手捞起,一看,仅有的半点睡意烟消云散。
两条消息来自同一个人,生下齐骁的那位女士,内容一字不变:过年还是回家吧。
家吗?
齐骁苦笑,有生母的地方,就一定是家吗?
年龄越长,他的的确确是越能理解那位不慎成了单身母亲的女士的不易,生活艰辛,无人扶持,还带着一个甩不掉的活包袱,真难。
齐骁对母亲,有着成年男人待孤苦伶仃弱女子的宽容与同情,只是,这份柔软的心态,并不是来源于“儿子”这个身份。
那份童年几乎没有得到过的疼爱,早已成为无形的桎梏,阻隔着齐骁塑造正常的、懂得爱也懂得不爱的人,大多时候,他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甚至骄傲于自己不曾走上歧路,除了少年时期那场荒唐的恋爱。
直到他成熟,愈发地成熟,坚强到终于可以去面对内心的软弱,他才明白,这从来就是个问题,生命最初的伤,就像断掉过的骨头,纵然表面看不出异样,但那个地方,始终是脆弱、经不起折腾的。
独自去国的那些年,有一回,同样是冷冬,在温暖的室内,喝着热腾腾的红茶,他惬意地看着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美其名曰享受外语经典文学,他万万料不到,竟会因这早已被剧透个千疮百孔的而不经意间泪流满面。
原来,齐骁想,他也是个怪物,不被创造自己者喜欢,甚至憎恨——
常宇临睡前的话令齐骁再次莫名触动,这句话,真切地戳中了始终困扰他内心的疑惑:恨我的话,为什么还要装□□我?
是不是仅仅出于无处遁逃的责任感?
可是爱不是这样的,如果天生的血脉相连,九个月的融合作一体,仍带不来由衷的喜爱,齐骁想,这世界上又还有谁会对自己这个毫无退路的人另眼相看?
他也终于可以承认,当年对常宇那底线降至马里亚纳海沟的死皮赖脸,说白了,不就是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吗?
一边以旁观者的冷漠态度,不愿留情地剖析自我,一边情不自禁地将手探上常宇,从额头到脸颊,掌心处传来的湿热令他心中微颤的同时,莫名邪恶的念头跳上心间。
齐骁解锁手机,一鼓作气地回了这么条信息:“好,我回去。”
对方很快传来新的讯息:“什么时候?年三十晚上回来吃饭吧。”
“好。”齐骁回得非常爽快,他的视线落在熟睡的常宇脸上,若有所思地露出一抹笑。
第二日,两人几乎齐齐在常猫柔媚娇嗲,千回百转的叫声中醒来。
齐骁抓起手机一瞅时间,嘴里咕哝着,揪住常猫的后脖颈就要扔掉,常宇下了床,睡眼惺忪地道:“是饿了吧?我去喂。”
他伸手抱过常猫,出了房间。
这一幕莫名透着怪异,齐骁抚额,睡意荡然无存。
几分钟后常宇重新进来,左手端着马克杯,右手举到与肘同高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给齐骁:“喝水不?”
齐骁瞟一眼常宇姿势古怪的右手:“你才是伤患。”
常宇默默笑了笑,再把杯子一递。
接过后随便啜了口,齐骁把杯子搁上床头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