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瞧著侯爷,又瞧瞧手上的一张纸,又忽然一顿,伸出一手去摸侯爷颈子,正当我心中紧张至极,以为身为直男的侯爷即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非礼时,那领头兵卒却从侯爷的粗布衣衫里顺藤摸瓜地拽出一条红色丝线,丝线上挂著一个明显相当贵重的玛瑙扳指。

……这下子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了。

说起来,侯爷对这个玛瑙扳指倒真是相当爱惜,连不能戴著的时候都用丝线串好挂在身上。我一边想著,一边迎了过去,趁著一个兵卒没有防备,从後头拿石块砸到他後脑上,顺便将他的刀抢了过来。

没想到,是把好刀。我掂掂重量,道:「小桥你别动,待在那里。」

他似乎不太情愿,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麽忙,索性听了我的话。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队兵卒大抵是长年驻扎於京城,似乎没什麽应敌经验,不过片刻,一半以上都被侯爷放倒了;我虽然练过跆拳道,但全然不擅长使刀,为了护著背後的小桥,也只能勉强挡著敌人。

侯爷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赵文清,你上马,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别在这里碍事!」

小桥解开一匹马,俐落地跨上去,焦急道:「快点!」

我连忙上马,从後方抱住小桥,小桥一夹马腹,熟练地操控著马奔跑,跑了片刻,小桥停了下来,寻了一处山谷停了下来,对我说道:「不能跑远,要不然说不准会与侯爷走散。」他微微一顿,惊愕道:「你脚上那是怎麽了?」

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小腿上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流血;小桥心急如焚地撕下一块衣衫替我止血,说起来,这伤口倒也不痛,或许是因为先前太紧张了,连受了伤都没有感觉。现在稍微放松下来,伤口的疼痛立刻就变得相当明显。

「也不知道侯爷现在怎麽样了……」我低声道。

「别担心。」小桥安慰我,「你不也说过了,侯爷是个练家子,肯定是有办法脱身才叫我们先走的。我们两人也帮不上什麽忙,在那里只是碍事罢了……」他说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

我们两人在树丛中躲好,将马拴在一段距离以外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光依旧毒辣,就在我觉得隐约有些昏眩时,远处有一个人影蹒跚地走了过来;小桥一看,便立即起身,满面喜色地道:「是侯爷!」

侯爷来到我们附近,瞧见我包扎过的小腿,愕然道:「你受了伤?」

「小伤而已,不碍事。」我连忙道:「既然侯爷无事,我们这便快些上路吧。」

侯爷神色阴沉,也不知道是为什麽,小桥安静了片刻,忽然问道:「侯爷的马呢?」

「被杀了。那些人被我引出树林外头,暂时不会回来,但他们还带了弩箭,若非我逃得快……」侯爷一脸不快,眉头紧皱,似乎被什麽难题难住了一般,「眼下只有一匹马……」

我懂他的意思了。

只有一匹马,但我们却有三个人,纵使是名驹烈马,也撑不住三个人的重量。

「侯爷走吧。」我开口道:「我与小桥并非谋逆主犯,想来那些人的目标也不是我们,侯爷单人驭马,速度肯定会快一些。」

侯爷深深望著我,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居然迟迟没有答应我的提议,目光来回打量著我与小桥,末了,方冷笑道:「追兵顷刻即至,你这是要与翠桥到黄泉下做一对同命鸳鸯?」

「这话说得不好。」我诚心诚意道:「侯爷身份贵重,不该在此处耽搁。侯爷虽是假侯爷,但夫人却对你那样客气亲和,如长姐待幼弟一般,在下斗胆猜测,侯爷应是安国公府子孙,效命於正统皇嗣,方愿假扮侯爷数年……若是侯爷此番出了什麽意外,我父又该如何自处?」

他神情一冷,又不说话了。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说动侯爷时,小桥忽然插话道:「只有一匹马,三个人,这可没什麽难办的——侯爷,你带著公子逃吧,把我留下。」

「你在说什麽!」我急忙打断他。

他疯了吗?我瞠目结舌地瞪著他。

小桥镇定自若地道:「侯爷一定要逃,这点不必多说,公子如今受了伤,不能不逃,况且你是侯爷契弟,万一被捉,只怕逃不了刑讯拷问,或者作为人质用以要胁侯爷;如果是我的话……一个小小丫鬟,谁会在意?」

侯爷沉默片刻,将系在颈上的玛瑙扳指扯了下来,连著马上的包袱一起交给了小桥,嘱咐道:「包袱里有银两、路引、乾粮……你自去洛阳安国公府寻我兄长,将这扳指交给门房便行了,就说是阿珩叫你去的。」

小桥一笑,「侯爷,我家公子就交给你了,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往後唯你是问。」

「等等,你们怎麽能就这样擅自决定!」我心慌意乱地叫道,「沈蘅桥!你这是什麽烂提议,我求侯爷救你出来,不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公子,我们什麽时候擅自决定了?」小桥笑了笑,「这里有三个人,以身份论,我们都得听侯爷的命令;以民主原则论,我与侯爷意见一致,两票对一票,所以不管你的意见如何,都无所谓。」

我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恶狠狠地瞪著他,他却笑得极为可恨,让人极想打他一顿,在那张满是泥土灰尘、脏得像是小花猫一样的秀气脸孔揍上一拳,最好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要是你敢死在这里,我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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