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关谢拾的流言已经漫天,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来求自己了。傅子琛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径直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猛地转身,不耐烦地看向身后的杨息尧,“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杨息尧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嘴,小声道,“新专辑的事情……”

“知道了。”傅子琛没什么情绪地说,眼中蕴育着浓浓的厌恶之情,杨息尧抬起头时,明显被这眼神刺伤了。

然而傅子琛却毫无收敛。

杨息尧受惊般地赶紧低下头,傅子琛却越发厌恶他这副神情。

“你既然有求于我,就应该投其所好才是。”傅子琛勾住他的下巴,啧了一声,“难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男人娘们儿吧唧的吗?”

“就像你这样。”他冷冷补充道,“别装纯了。”

杨息尧心中不屑,谁比谁干净呢?

然而他抬起脸时却一脸无邪道,“傅总说的是。”

傅子琛嗤笑一声,索性不再看他,掉头就走。

杨息尧仍待在原地,双拳捏起了青筋,嘴唇泛白,直到远远地传来了傅子琛的冰冷的声音,“知道了。”

这便是代表同意了。

然而……

杨息尧干净的脸上笼上一层浓浓的阴影,谢拾那块绊脚石,是时候清除了,得做得悄无声息才行。

******

后视镜里,沈旬一张脸在黑夜里模糊不清,双眸透出星点亮光,没有一丝情绪。

谢拾双眼有点红,他怔忪地捏着方向盘,心里头揪了一下,猛然跳出一个数字。

十五。

十五年。

这竟是他们时隔十五年,说的第一句话。

谢拾没有回答,沈旬便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谢拾看着后视镜里对方的双眼,心中如同嚼了陈放十五年的旧茶,那旧茶他已经喝了十五年了,已经喝出了所有的味道,苦涩的、怀念的、痛苦的、麻木的,然而这一刻,谢拾又觉得自己尝出了新的味道,说不出的味道,那是一种摆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却是十五年的距离。

时隔多年的记忆又一次无比清晰地被放大在他的眼前。

“你爸是纵火犯。”

“你是纵火犯的儿子。”

“就你爸那种孬种,怎么只判了个无期徒刑?还要留你这个拖油瓶分我们家粮食!”

“沈旬肯定恨死你了,全家人眨眼间就没了。”

那些人骂他的时候,谢拾从来无法反驳,那一晚,火光滔天,谢拾没有亲眼所见,却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

谢拾的父亲因为公司上的分歧,醉酒后纵火烧了沈旬一家。那么大一栋房子啊,里面的三个人,顷刻之间就被烧成了黑炭,噼里啪啦的火光冲天,周围的居民都被熏晕了好几个。好在沈旬被救出来了,然而剩下的往往是最痛苦的。

那些残酷的事情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心里已经麻木透顶,充满了腐朽的铁锈味。

……

沈旬那双黑漆如星的眼睛似乎在看着他,又似乎在看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他在想什么呢?这血海深仇,他一定是恨他和他父亲入了骨的吧。

十五年弹指过,谢拾以为这恨意会淡一点,但是当他从沈旬的眼神里没有看出一丝暖意,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可能这一辈子,隔着一张背椅,就是两个人最近的距离了。

——背部大面积浅二度烧伤。

谢拾想起来那个医生的冷冰冰的诊断。

沈旬背部大面积烧伤入院,他根本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更别说沈家三口人的葬礼。最后他拿着已逝的母亲留下来的遗产独自逃避去了省外。

自此,两个人一起走的路到了尽头,接下来的十五年形同陌路。

完全是陌生人,一如沈旬现在看他的眼神。

谢拾逃避地转移视线。

沈旬轻哂一声,眼眸里有复杂的情绪在涌动,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你怕我?”

谢拾仓促地笑了一下,手紧紧捏着方向盘。

车子里的气氛降至零度以下,谢拾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舌头抵住上颌来逼迫自己镇定,强忍着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车子上?颁奖典礼……”

谢拾原本想解释下颁奖典礼上那张裸.照,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旬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路灯的投影在他脸上唰唰而过,使他的脸冷若冰霜。

谢拾将剩下的话尽数吞回嘴里。

沈旬抬眸看了他一眼,谢拾再次仓惶转移视线,手不小心碰掉了车上的抽纸。

“我一开始就在车子上,是你没有发现。”沈旬说完,突然蹙起眉头。

“怎……怎么了?”谢拾弯腰去捡抽纸,弯起来的胃有种干呕的冲动,他声音甚至有点抖,心里却简直想骂娘,自己是怎么了?笨拙得简直不像个爷们儿!

“你开太快了!”沈旬脸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双手在靠背上一撑,从后座跃到前面来。


状态提示: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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