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小刀看不到的地方,手持尚方宝剑的巡视组也在当日下午开始了雷厉风行的收网行动。
几名在当地完全脸生的正装人士,面目严肃地突然出现在市府的内部例会上,堵住大门往来的通道。会场内即将带稿发言的领导和底下喝茶睡觉的办事员们全部僵坐在现场,大气不敢哼,人心惶惶。巡视组无视会场保安的阻拦,走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游副官的踪影。
调查组人员问:“他今天请假了?”
一把手的大官颔首答话,都不敢正眼回看:“没有请假,本来应该来参会的。”
调查人员追问:“人呢?在家吗?”
大官转了转眼珠子心下一合计,附耳低声告密:“郊外有一座香火很旺的潭居寺,听说他在那租了一间居所,还起了僧名法号,您几位去那找找?”
巡视组控制了市府各个衙门,封锁资料进行调查,黑白无常们随即撒开大网,迅速又直奔位于荒僻市郊的潭居寺。然而追到寺院中,将俗家子弟们的起居室搜了个底朝天,暂时拘留审查了数人,愣是没找到游景廉的下落——这人跑了!
凌乱散置的木鱼□□、生活用品和摔成碎片的观音白瓷造像,都昭示了这人临走时的仓皇,如丧家之狗。
……
与此同时,临湾深水港附近的客运码头,傍晚时分照常吞吐收纳着熙熙攘攘。栈道两旁高耸入云的路灯的顶端燃起灯火,照亮了通往苍茫海面的前路。至少两艘客轮正在往下卸人,经过简单清扫之后就要装满乘客再次启航,目的地就是大洋对面的横滨港。
天空中尚未飘雨,在某些逃亡人士如惊弓之鸟的内心世界,却已是一片凄风冷雨,尽管表面仍然强做镇定坚强。
通往客轮码头的这段长路上,有个人没有开车,不惜倚靠双腿长途跋涉以避人耳目。因多年长坐办公室缺乏锻炼落下一身神经衰弱和动脉硬化的富贵病,拜佛求神改行吃素都治不好这一身沾染铜臭气的毛病,这段路走得相当艰辛,一路气喘吁吁,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行头和资本,全被他这一跑而毁于一旦。
然而此时不跑,他们家也完蛋了。
这人裹着长款雨披,遮住头脸和身材,拎个民工式的编织袋,打扮寒酸低调如同码头随处可见的清洁工人,手里却攥着头等舱卧铺的一张船票。
前方人群逐渐密集,以特有的天/朝排队方式在一条检票入口附近拥堵成至少三条开叉的队伍,旅客前呼后拥。躲在雨披下的头等舱客人略显迟疑,嫌恶地皱了皱眉,却又不得不放任自己的身躯也汇入涌来涌去的人流中。他多少年都没排过队,他在当地随便做什么事就从来不需要排队,每次都是专车司机接送,领导通道直达,他哪见过排队啊?
这么些年拼命上下钻营,捞财敛钱,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吗!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明明尚未排到窗口,突然有检票工打扮的男子一搭他肩膀,拦住他去路:“这位先生,您船票呢?”
雨披下的人手指才摸到口袋,就被人掏兜直接野蛮地抢走了证件船票。
检票工冷笑:“先生,您这张身份证,照片是你自己,姓名籍贯出生日期家庭住址都不对吧,哪家派出所的内勤收了好处帮你做的假/证?”
雨披下的手指僵住,寒凉之气从脚心路过尾椎骨一路窜上头顶。
检票工道:“游书记,您要去哪啊?您要去的不是横滨,是温哥华维多利亚橡树湾高地某富人街区某排某栋独立屋别墅,我说的对吗?”
游景廉那时惊异地瞪大双眼,嘴唇抖索彻底失声,没想到自己还未逃出边境,对方连他海外房产落脚之处都一清二楚,欧洲银行账户的存款想必也早被人摸清底细?!银子和房产都保不住了,他还逃什么逃?出去了也要迅速成为海外通缉贪污嫌犯名单上一条跳不出渔网的大肥鱼啊!
他身上的深绿色雨披,原本是公众视线中刻意隐身遁形的保护色,如今却让他叫天叫地都没人回应。码头匆忙检根本没人注意到,前方队伍里突然少了一人。游景廉被几个不明身份人士捂住了口鼻,架起来拖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开始飘洒零星雨滴的港口……
完了。
是巡视组神兵天降奇袭临湾港了吗?是那群吃人不吐骨头准备直接将他生吞活剥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猛料口供的绿脸夜叉和黑脸包公吗?……
游景廉头戴黑色头套,身上**的,被人猛地掷在发出沉香木气的旧地板上。他还处于两眼一抹黑的混沌状态,没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以为进了调查组的审讯室。
他头发支棱得像一丛可笑的鸡窝,肩上全无大佬的气焰,惊恐地四处一扫,头顶的黄铜俄式吊灯突然点亮光芒,将一束射穿人心的光束打在他头顶,让躲藏在阴暗旮旯的小鬼无所遁形。
游景廉终于瞧明白了,不对啊,这并不是调查组或者刑部衙门的地盘,这不就是潮头矶上那座民国旧宅观潮别墅的顶楼吗?
今天是某月初七,他清楚得很,今晚原本是他们几个老鬼一年一度私下密会的日子,但他哪还敢露面?
是谁将他绑架到这里?是戚宝山?还是……
阁楼上闲庭信步走出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半边身子隐在旋转楼梯顶端的阴影下看不清面孔,但能看出这人将一头黑色长发利落地绑于脑后,气度绝佳,穿一身麂皮马甲、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