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尧的话成功地拉回了柳浣雪的神思,她的心里一紧,偏转的脸上神情依旧柔和,“太子随意安个缘由说明了便是,爹和崔家都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会接受的。”
“浣雪,你当真以为我毫不知情?”听出柳浣雪在跟自己装傻,颜君尧不悦地放了手里的奏折,微蹙着眉,按捺着恼怒道:“池蔚不能再留。”
“她是我的人。”柳浣雪嫁进东宫三年,性子向来柔和,处事也是八面玲珑,莫说是与太子,就算是东宫的大小嫔妃也未曾红过脸。独独在面对池蔚的时候,她骨子里的强势锋锐才会如剑脱鞘,锋芒毕露。“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太子就无需操心了,我必不会拖累太子和爹。”
颜君尧摇头,似是在无奈柳浣雪的固执,又似是在笑她的傻。“浣雪,你以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要想保住一个人,是一件简单的事么?”
“我明白。”柳浣雪缓缓地闭了闭眼,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她白皙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显得脆弱而倔强,似是一触就会碎掉。“池蔚随我入宫三年,这三年里,她为我出生入死,手里沾了多少鲜血只有我与她最清楚,如若没有她,我也活不到今日。太子若要让我舍弃池蔚,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似是一开始就料想到了柳浣雪的态度,颜君尧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浣雪,你尚且连对待一个下人都能如此上心,为何独独对我如此冷淡?”
颜君尧的话里透着几分莫可奈何,柳浣雪闻言,微微垂下了长若蝶翼的眼睫,淡然回道:“是我最近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你很好。”好到无可挑剔,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柳浣雪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侧妃。颜君尧想着,若有所失地道:“你哪儿都好。”
偏偏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让颜君尧连责怪,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柳浣雪抬头望他,向来盈盈如春水的眼里似是全部凝固,不起半点涟漪。“可是太子仍旧不满意不是么?”
像是被什么触到了伤处,颜君尧突然站了起来,道:“因为你的心从不在我身上!”
柳浣雪的脸色此刻越发的苍白,似是这句话揭开的不只是一个人的伤疤,她扭头对向窗外,不想让颜君尧看到她眼里翻涌的情绪,如此,他也就不会看到她这一刻眼里翻涌的恨意。
“我已是太子的人,今生今世都是。”柳浣雪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其余的,还请太子不要太过为难于我。”
颜君尧被柳浣雪的话刺痛,摇头苦笑:“我仍旧记得,你最初不是这样的。”
颜君尧记得,五年前的那个中秋节上初见柳浣雪时的惊艳,那不经意的惊鸿一瞥,带给他的震撼是那么大,以至于日后的无数个日夜里,每每想起柳浣雪,他总能忆起那个美丽的夜晚。
他从没有见过笑得这般好看的姑娘,一双眉眼弯若两道皎月,里面盛着盈盈的光,一举一动皆透着风情,言谈之间不失大气从容,偏又带着少女独有的朝气和狡黠。她那一日穿着一身粉色,在傍晚的御花园里像极了误入凡间的仙子,调皮而不知胆怯。
整个宴会上,他的眼里只有她。
好不容易等到了宴会结束,他装作无意在御花园拦下她,可惜太过于紧张,他脚下一滑,身子已经往池里滑去。还来不及反应,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水里,他刚想要呼救,突然一双手死死地拽住了他,拉着他上了岸。
他惊魂未定,坐在岸边兀自拍着胸口喘着气,待得反应过来,偏头却看见她正跪坐在他身侧,几缕头发被水溅湿,贴在脸上,看着他同样狼狈的模样,咯咯笑了起来。
月光下,她的一张脸凝着月光,散着白皙的银辉,他的一颗心扑通乱跳,直到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也许就是那一刻开始,他早已经为她画地为牢。他木讷地盯着她的笑脸瞧,直到她笑着拍拍衣裳站起身,他才恍然回神,怯生生地邀她留下来赏月。
她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眸灿若星光,她说,府上还有人在等着她一同赏月。
他闻言,笑得轻狂,他问,天底下还有哪里能比宫里更适合赏月呢?
她仍旧是笑,似乎在笑他的迂腐,她说,她压根不在乎赏到的月亮有多圆,她只在乎跟谁一块赏月。
那一刻她的笑容是那么美,那么满足,似乎她拥有了全天下,她别无他求。他为这个笑容怔住,等到再回过神来,她已经走远,一袭粉衣在月光下越来越远,直到化成一个模糊的点。
那之后的好几个日夜里,他的脑海里魂牵梦萦的全是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他终是按捺不住,花了好一阵工夫,终于查到了她的身份,原来她正是柳家太尉的嫡长女,柳浣雪。
只是偌大的皇宫,他贵为太子,自然不能擅自出宫。因此,他虽发了疯的想她,但是半年下来,却再也找不到见她的机会。
直到后来父王有意地询问,说他年岁已经不小,已到了纳娶嫔妃的年纪,问他可有中意的人选,他想也未想,立即回复道:柳家,我只要柳家太尉的女儿。
门当户对,天作之合。颜王自然没有理由反对,这桩婚事随着一道圣旨立马提上了行程,按着皇宫的规矩,他朝思暮想了大半年,终于娶到了他心仪的姑娘。
可惜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住了,挑开盖头的喜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