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死,也只有他死了,此事才能终结!这一场江湖浩劫,才能消弭於无形!

他虽然是一国之君,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死了固然会有一时的混乱,可是长远来看,似乎也没什麽不好,於国於民,说不定都是利大於弊。

既然如此,容舒又何必非要护他平安不可?

月亮渐渐到了中天,容舒低下头,瞧著他在月色下惨白的脸庞,许久,终於俯身牵起他,走到房里,道:“睡罢!”趁著第二拨的敌人还没来,再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未必还有睡觉的时候。

☆、第七章

月亮下去,日头出来,又再落下,月亮再升起,周而复始。

第四天的黄昏时分,两个人站在一处土坡上,寒风夹著大片雪花呼啦啦地刮过土坡,夹杂著偶尔响起的马鸣声,此外便再无声息。

容舒提著剑,浑身浴血地站在一地的尸首和残肢断臂之中,李知微侧头望著他,他从来没有在容舒脸上见过这样凶狠愤怒的神情。

这是这几天来的第七拨人马。

死去的人已经无数,但这只是冰山一角。每一个死去的人,都各有其背景,现在这些人背後的势力,都已经成了容舒的死敌。这一场浩劫或许会有结束的一天,但由此而起的江湖仇杀,对容舒来说,却是不死不休。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飘荡。随风却送来一阵奇妙而甜腻的香气,女人的脂粉香气。楼红玉带著琼楼的人,劲装策马,停在离两人不足一里的山坡下,仰望著那个立在血泊之中的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楼红玉在等,等著那些前赴後继抢吃天鹅肉的江湖汉子耗光他的力气,磨光他的斗志,而後,一击必中。

这真是最好的结果!亲手杀了李知微,还不必履行誓言随便嫁给不知哪个男人。

容舒也不擦剑,就这麽血淋淋地收了剑,向李知微招了招手,两个人走到一边倒下的马尸旁,容舒蹲下来轻轻拍了拍马尸,道:“马兄马兄,辛苦了你一路,如今还连累你无辜送命,真是对不住你!”摘下马背上的水囊喝了一口,递给李知微,又取些干粮掰开,递了一半给他。两个人就在马尸旁边,慢慢地咀嚼吃喝。

李知微吃了几口,停下来,用袖子沾了些水,擦拭容舒脸上的斑斑血迹。容舒脸上身上血迹众多,幸好都是他人的血,但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他自己的血。连容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

容舒向他笑了一笑,问道:“怕不怕?”

李知微点头,又摇头。

容舒自嘲般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怕!”岂止李知微,此刻连他都开始怕了。这一场杀戮,他已渐渐无力应对,却仍然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结束的希望。

李知微道:“有你陪著,也没有那麽怕。”

容舒怔了一怔,一笑,坐下来,靠著马尸闭上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

李知微无声地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似乎是睡著了。过得片刻,却忽然道:“你对朕一直都不好。”

容舒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两人初遇之时,李知微残暴妄为,天下皆知,容舒没有干干脆脆一剑杀了他已是客气,自然不可能待他太好。

李知微道:“朕一直都很怕你,但这一年来,朕,其实,一点都不讨厌你。”

容舒扬眉。这可奇了!

李知微慢慢道:“朕,无父,无母,无兄弟,无姐妹,无知交,无好友,最难过的时候,从来都没人在朕的身边。”仅有的一个哥哥,也因为与他争位之故,繈褓之中便被毒杀。“但这一年来,你虽然仍然待朕不好,却一直陪在朕的身边,哪怕是,这几日。”

杨晴照死讯传来的时候,人人都在痛恨他这昏君逼死了忠臣良将。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大概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也会伤心难过,也会希望有人安慰陪伴。

“朕这一生,从来不知道什麽是感激,直到现在。容舒,就算你现在丢下朕自己走,朕也不会怪你。但,但如果……”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过头,默默地看著他。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带著他,哪怕是容舒,也只有死路一条。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到了这时,却忽然心头迷茫,难以抉择。而便连希望容舒留下的那一半原因,他心里也清楚地知道,绝不只是为了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容舒也没有说话。眼前的李知微和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不一样,眼中充满苍凉、无奈、惊惧,却还闪烁著一些隐隐约约的、让人迷惑的东西。那些东西,他不想深究,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许久之後,容舒终於道:“我一定不会丢下你。”

李知微的眼睛瞬间一亮,道:“朕信你!”浩劫起始,容舒便说过会护他平安,那时他心里将信将疑,只是处此险境,不得不信,到得此时,却是全心全意,再无丝毫怀疑。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容舒片刻,才将目光转向楼红玉,道:“你猜她什麽时候会动手?会不会是现在?”

容舒道:“可能。”

李知微道:“是不是她一出手,朕就会死?”

容舒道:“是。”

李知微苦笑了一下,却道:“朕也算死而无憾!”

容舒怔了一怔。他知道李知微这一句死而无憾,是因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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