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白放开了齐昭若,退开两步,淡淡地抚了抚衣袖,又回到了俊秀谪仙一般的模样。
齐昭若弯着腰,轻轻拢袖咳嗽了两声,却很快站稳身子,依然脊背笔挺,目光凛然。
这也不是齐昭若该有的规矩。
这应该是个个性很强的人。
周毓白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邠国长公主也发现了吧?
应该是发现了的,所以才会把齐昭若送到西京去见什么张天师。
“为什么要和我说?为什么要提醒我?”
周毓白问他。
“因为你应该要知道。”
齐昭若说着。
周毓白显然对他这样的话不感兴趣,他的视线偏转开,好像开始琢磨别的事情。
齐昭若也抬眸扫了一眼周毓白,说道:“七哥,我是谁对你来说重要吗?我是齐昭若,这就够了。”
从前的齐昭若是他的亲表弟,可他对周毓白有多重要呢?
别人或许说不上来,可是现在的齐昭若可以笃定。
答案是,根本不重要。
因为他太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如此凉薄的人。
周毓白给了他一个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兴趣:“你觉得我能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齐昭若顺着他的话:“你只需要看。”
这一世,把更多事情都看清楚。
也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很多事,本来就可以不用发生。
既然有机会,他就能改变很多事的结局,和很多人的命运。
这一点信心,齐昭若还是有的。
周毓白顿了顿,对于这样直接把底牌掀开给自己看的人,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齐昭若的目的,他倒是有了两分好奇。
另外一方面,抱着和对傅念君同样的态度,他其实对于抹杀掉一个奇怪的人也并没有那么热衷,何况齐昭若是来示好的。
他究竟是别人的一步棋,还是真的有些本事,还待考究。
周毓白抚了抚衣袍坐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喝碗热汤吧,晚回去姑母该找你了。”
这样,就是谈妥了。
他承认自己是他的表弟。
齐昭若轻轻松了口气。
他和周毓白,毕竟是父子,再怎样,齐昭若都是把他当作父亲的。
两人在御街分别,齐昭若望着眼前热闹的酒肆集市却一阵怔忡。
他想到了三十年后的御街,也是一样热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他以为他可以得到整个天下的时候,他死在了宫门口。
甚至连射杀他的弓箭手都没有看清楚,头朝地,一头就栽了下去,直到现在,下属们的呼喊声还在夜晚围绕在他耳边。
他手刃了仇人,可是在死的那一刻才突然醒悟过来,或许他一直,都没有看见自己背后的眼睛。
他杀了皇帝,和他的妻儿。
现在他还是三皇子崇王,那个跛了一足,不被亲生父亲所喜欢的崇王。
如今是一片海晏河清啊,那几个伯父,都好好地活着。
可是到最后崇王荣登大宝的时候,皇室已经彻底凋零了。
通往帝位的宝座到底需要沾染多少人的血呢?
他母亲的命,他父亲的两条腿,本来应该属于他们父子的皇位,全部是被崇王夺去的!
崇王一家人都死了,连那个无辜的新婚太子妃都被他一剑杀了,就当他觉得这一切是终结的时候。
却只是个开始。
周绍敏还是死了。
他死了以后,大概周毓白也活不长了。
为什么他还会输?是谁杀了他?
以前的周绍敏,现在的齐昭若不相信偶然,他知道自己年轻气盛,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听过旁人的劝告。
是不是有人布了一个更大的局等着他们父子。
是不是他等着自己杀光了崇王的血脉,然后,再杀了自己?
这个人是谁?
但无论是谁,他都一定要找出来
傅家这里,陆婉容给自己的外祖母写的信终于有了回音,老夫人果真身体有恙,可是总觉得是小毛病,就不愿意告诉陆婉容,陆婉容一向爱重外祖母,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心里自然立刻跟着急了起来。
傅念君觉得自己没有猜错,大概就是今年了,老夫人走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腊月底。
傅念君自然是要劝陆婉容回西京的,因为那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可是陆婉容也有自己的考量:
“大哥好不容易得了几位先生的提点,年节里跟着你三哥去司马内翰家中听学,正是受益匪浅,我怎么能这时候嚷着要回家?”
傅念君帮她出了个主意:
“陆表哥走不开,我四哥未必没有空,这件事你去告诉二婶,四哥就是再忙,也不会违拗二婶。”
“这不好吧”
陆婉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和傅澜同行。
傅念君觉得她脸色有些奇怪,“可是四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没有没有。”陆婉容忙否认:“表哥待我是极好的。”
她近来确实有些古怪,可是却又不愿意和自己说。
母亲的闺中时光,傅念君听得很少,因为没有人告诉她,陆婉容自己,也对这段时光讳莫如深,傅念君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大事发生。
好在陆婉容纠结了两日,还是对陆氏开了口,陆氏备了厚礼,让傅澜送陆婉容回西京,傅七娘子的女塾也放假了,兄妹两个便一道去了。
如此傅念君送走了陆婉容,也觉得身边冷清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