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衡之眼前的伎人也呆住了,忙喊着:“郎君,郎君!”
可他自己身上也着了火,一时半会儿顾不得躺在地上打滚的崔衡之了。
崔衡之反应过来后立刻有了行动,这行动就是……
迅速躺在地上四下滚起来,手脚并用地扫着地上一切能触碰到的东西,嘴里还伴随着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凄惨,像被人捏着嗓子一般。
一身黑貂羽纱面鹤氅彻底没了适才的潇洒,全部沾满了地上的灰土。
旁边的芳竹望着这场面,吃惊地合不拢嘴。
这个人是崔九郎?
好像刚才在桥上凌风而立的崔九郎,就是她看花了眼的一个皮影戏影子罢了。
那伎人终于把自己身上的绨袍扔了出去,灭了身上的火,掏出一把粉末往哀叫着的崔衡之身上洒。
这可要命了,要是出了事,他砸了招牌是小,被官府除了伎籍从此要另找出路糊口也好说,这郎君看起来可像是富贵人家子弟,人家家人要是来寻仇可如何是好!
傅念君望着哭爹喊娘的崔衡之,眼光闪了闪,侧头冷静地吩咐芳竹:“让大牛把阿青和狗儿们带远些,别被官府抓住了把柄。”
崔衡之这么大动静,一会儿怕是会把官兵引来。
比起躺在地上的崔衡之,她更心疼自己的几条狗儿。
阿青是替傅念君养狗的,这几条犬她养了有一阵子了,特地在东京城里找了个院子养着,养起来价格不菲,可它们听话地很,不然这样的场面她也不敢放它们出来。
傅念君一直就笃定,几条忠诚的狗,很多时候比人都用处大。
芳竹压低声音:“娘子放心,他们溜得可快了。”
崔衡之还在地上打滚,身上的火已经都灭了,可眉毛头发上却还是冒着烟,引得崔衡之一阵发疯,根本顾不得旁人在大喊着提醒他。
那伎人也在旁急得跳脚,他这些东西都是经过特殊处置的,火瞧着旺,却不很大,也烧不伤人,须臾就能灭了,可他几次接近崔衡之想把他扶起来,都被他的王八拳给打了回来。
这还真真是!
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样吗?
他索性由着崔衡之在地上翻滚,四下里的人又重新聚拢起来,更是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崔衡之指指点点。
傅念君当然知道这藏火把戏里的火烧不死人,本来也就只想给崔衡之点教训,可他这样也太丢脸了,简直比隔壁耍百戏的伎人都受欢迎。
四下的市民把他这样疯头疯脑的样子当乐子看。
她眼见崔衡之叫得嗓子都破了,再嚎下去也太难听,便随手取下了旁边摊贩上挂着的水囊,朝崔衡之的头脸上掷过去。
对于上元这样的盛会,防火乃是一个大问题,各摊贩铺子早就被潜火铺分发了各式灭火器物,水囊水袋水桶更是家家必备,就怕夜里有个万一。
崔衡之被水囊砸了个结实,头发上的烟也终于消失了,可他却也当头被呛进去了好几口水。
可算是消停了。
他半坐起身猛烈地咳嗽,头上一片狼狈,发髻蹋在一边,已经不成样子。
他身边那个被他下令走得远些的小厮,在出事的时候就挤不到他身边,这会儿终于不知从哪儿寻了个水袋来要给崔衡之灭火。
旁边立着的伎人也是一脸局促地蹲下去要看看崔衡之的情况,被这小厮一把挥开了,他接替了自己的主子也开始嚎啕起来:“郎君,郎君,你怎么样了,你要有个万一,姨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啊……”
傅念君深觉这二人在丢脸这回事上你争我夺真是谁也不让谁。
她走到崔衡之身边打断那小厮的哭嚎道:“九郎觉得如何了?”
崔衡之一听她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理智总算回笼,忙挣扎着要站起来。
坏了坏了,他的形象,这下彻底崩坏了!
崔衡之忙擦干净脸面,还想挽救一下。
“二娘子,我这……”
他看见傅念君望着他的神色有些怪异,她身后两个丫头更是纷纷低头偷笑。
崔衡之一脸尴尬。
小厮儿一把拉住他,“郎君,你、你的眉毛……”
说罢竟随身掏出面小镜子来与他看。
崔衡之一看之下更是大惊失色。
他的脸上没有烧伤,只是有些灰烬,可是发尾和眉毛却烧了个乱七八糟,现在这模样,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崔衡之忙用袖子挡住脸,再不肯和傅念君对视一眼,急急忙忙道:“二娘子,我、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在逐渐聚拢的人群中捂着脸快步就转身走了,一刻都不肯多留。
啊!他的眉毛!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被人夸奖风雅的眉毛,竟被烧光了!
他还活不活了!成了这模样,他崔九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崔衡之恨不得把当场看过他这样子的所有人的眼珠都挖出来。
可是在场众人根本也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说着:“什么疯小子,将这地上都扫干净了……”
“看来确实是个很注重仪表的郎君……”仪兰感叹。
就这么毫不留恋地撇下她们娘子走了,什么男人啊?
“可不嘛,还随身带镜子,这真是……”芳竹也感叹。
两人立刻觉得傅念君该给他更狠一点的教训,这崔九郎太膈应人了。
那伎人见崔衡之就这么走了,也很诧异,忙向傅念君告罪,“娘子是与那位郎君一道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