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骏听到询问,立即跑到车门边,俯身望着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子。
只一眼,他便证实了先前的猜测。
r> 这样一位高贵俊雅的年轻男子,绝不可能是专职司机。
郑家骏紧张地吞咽唾沫,磕磕巴巴地说道:“先生,您好,打扰了……我丢了学生证,不知道您有没有捡到……我叫郑家骏,是10级生物系的,学号是……10xxxxxx……我的学生证左面封皮里塞着学生卡……右面封皮里塞着饭卡和50元钱……”
杨剑成闻言,拿起手边的学生证,从两边的封皮里掏出了两张磁卡和一张折叠成窄条的50元纸币。
郑家骏两眼放光地看着杨剑成手里的东西,心中暗呼“谢天谢地”。
转念想到自己竟然露出如此丑态,他又感到极为羞耻。
杨剑成抬起左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郑家骏在心里默念一句“百达翡丽”,暗暗估算此款男表的价钱。
“你耽误了我56分钟。”
杨剑成斜睨着俯身在侧的郑家骏,表情严肃。
郑家骏呆了一下,赶紧反复鞠躬致歉。
“对不起,对不起,时间是无价之宝,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补偿您。”
“你遇到了何事,竟然哭着撞墙?”杨剑成询问。
郑家骏的鞠躬动作嘎然而止,整个人僵成了v字型。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直起身,偷眼观察车里的男子。
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尴尬地说道:“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您浪费宝贵的时间。”
杨剑成挑眉道:“你是一个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嚎哭、撞墙的人?”
郑家骏条件反射地摇头,不希望给眼前这人留下更差的印象。
“我是说,对于您来说……”
他的辩解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强行打断了。
“你很了解我?”杨剑成语气严厉地质问,“可以替我做出价值判断?”
郑家骏心中一凛,吓得紧紧抿住嘴唇。
杨剑成打量着眼前噤若寒蝉的男孩儿,放缓语气道:“说吧。”
郑家骏飞快地看了一眼车里的男子,只觉对方的目光锐利似箭。
他战战兢兢地道出原委,越说越觉得委屈。
他遭遇院系不公正的对待、被掐断了重要的收入来源,已经很悲惨了。
现在,他还要被一个捡到他的学生证的
陌生人逼问事情始末。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郑家骏虽然生长在穷山沟里,但是,他的爷爷郑报国是前任村长,爸爸郑建华是现任村长,妈妈郑红梅曾是公认的村花。
郑报国重男轻女,不过,身为村干部,他必须带头遵守计划生育政策。
为了得到宝贝孙子,他偷偷安排儿媳妇前后堕胎5次,终于迎来了郑家骏的诞生。
郑家骏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全家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疙瘩。
他相貌俊秀、聪颖过人,是远近闻名的高才生,还在去年高考中摘取了q省理科状元的头衔,为郑家村带来了莫大的荣耀。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然而,他一进入蓟京大学,便被人讥讽土得掉渣。
这一年里,他时时刻刻沐浴在众人隐藏着轻蔑、鄙夷、嘲讽等负面情绪的目光中,一直摆脱不掉“土包子”、“土老帽”之类的蔑称。
他贫穷、无知、落伍,除了学习成绩优异以外一无是处。
他将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学习、打工上面,以至于入学至今都未交到一个朋友。
曾经众星捧月的、小皇帝一般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短短9个月时间,他吃尽苦头、尝遍冷暖、阅尽沧桑,却无处话凄凉。
郑家骏颠三倒四地交代完情况,已是泪眼迷蒙。
他不愿意在这个逼迫自己的陌生人面前落泪,只能苦苦忍耐。
杨剑成听出郑家骏隐忍的哭音,心想:“竟然为这种小事一再哭泣,还用脑袋撞墙,真是个缺少历练、心性脆弱的小鬼。”
他燃起一根烟,连续吸了几口,将烟灰掸在车外。
“你已经被贴上贫穷的标签,一旦你拥有与贫穷不符的物品,就会受到责难、攻击。这就是社会。大学从来不是纯洁的象牙塔,而是一个浓缩的社会。你会为这种事伤心,只能说明你很不成熟。不就是丢了一个打工挣钱的机会嘛,再找就是了。”
“你说得倒轻松,找兼职哪有那么容易?”郑家骏腹诽道,“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得全力以赴备考,哪有工夫出去找工作?”
“你有什么特长?”杨剑成问道。
“我记忆力好,悟性高。”
郑家骏最擅长读书、考试,这本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