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江晚樵暗骂了自己一句,又温言道:“天这么冷,你身子又不好,快回去吧,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好不好。”
陆其双低垂良久的头终于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眼圈微红,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怯怯的了。
捱到别院门口,江晚樵又唤了他一声。
陆其双扭过头来,得到一个温和的笑容。
“其双,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朋友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无论你对我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无论我对别人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我们……应该还是朋友的吧。
送别
清晨,一弯浅白色的孤月还挂在天边,天空泛着微微的青色,冰冷的空气刺得人鼻头发酸。京城的郊外,一眼望去,满目荒芜,干枯的枝桠上连只乌鸦都没有,只听见凛冽的寒风在林间呼呼地吹。
驿道上还没有什么人,三匹骏马缓缓地踱着步,马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怀璟,你这样不吭一声地走真的好么?下次回来,你父亲指不定又要怎样责骂你了。”
宁小侯爷笑得爽朗:“我和客秋天高皇帝远的,他再怎么骂我我也听不着呀!”
罢了又道:“再说我哪是一声不吭,父亲母亲哥哥嫂嫂我都是留了信的,你当我真那么不孝么。”
江晚樵牵着缰绳不说话。他知道,宁怀璟是不想看见与家人离别的场面,老侯爷年纪大了,面子上即便再严厉,骨子里也是颗柔软的老父亲的心。宁母更不用说,一提别离,便两眼发红,知道他们会难过,可宁怀璟宁愿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
更何况,当他与家人话别时,孤身一人的徐客秋该以怎样的身份怎样的心情站在他身边?他定不想他伤心难堪。
宁怀璟啊宁怀璟,为什么我总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江晚樵看了一眼身边的好友,默默地想。
“这一走,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不知那时候的京城又会变成个什么样子,晚樵会变成什么样子。”徐客秋悠悠地说。
“还能是什么样,肯定是个腆着啤酒肚富得流油的投机商人。”
江晚樵白了宁怀璟一眼,“我织锦堂何时做过投机倒把的营生,你倒冤枉我……倒是你,在西疆整天挖煤炼铁的,肯定没两年就整的皮糙肉厚没鼻子没眼,到时候客秋不要你了,可别上我这儿来哭。”
“你——哼!我宁小侯爷无论变成什么样我们家客秋也不会嫌弃我,倒是你,到时候喝酒喝得禿了头可别怪我笑话你!”
江晚樵扭过头对徐客秋痞痞地笑:“客秋,等你甩他的那天可得告诉我一声,我快马加鞭也得赶过去看这出好戏。”
宁怀璟一副要扑过来掐他脖子的模样:“我呸!你这个挑拨离间的投机商!!!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徐客秋在后面闲闲地扯着缰绳看风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突然,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人转头一看,正是驾马而来的陆其双。
“他怎么来了?”江晚樵瞪大了双眼。
“是我通知他来的。”一旁的徐客秋道。
江晚樵更吃惊了,“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我怎么不知道?”
徐客秋一脸深意地瞅瞅宁怀璟,又看看江晚樵,道:“以后总会熟起来的。”
“吁——”陆其双一拉缰绳,在三人身前停下脚步。
“陆兄,多谢你赶来相送!”徐客秋向他拱手道。
陆其双拱手回礼道:“此次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何须说这等见外的话。”
说着从身后取下悬挂的包裹,微笑道:“昨日才得知你们要走的消息,来不及备什么礼物,想着西疆贫瘠,怕是喝不到什么好茶,便从家里拿了些,还望莫要嫌弃。”
宁怀璟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笑道:“陆兄当真心细如发,如此便多谢了!”
说着拿着包裹凑到鼻尖闻了闻,惊道:“雨前龙井?!”
这下连江晚樵都有些诧异了。
雨前龙井是玉茶居最顶级的茶品,因种植要求高,每年产出极少,除去向皇室进贡的份额外,剩下的少许在市面上可谓千金难求,更有附庸风雅者在得到之后,每品尝一次都要宴请四方以引观瞻。
徐客秋拱手道:“陆兄出手如此大方,倒叫我们心生不安了。”
陆其双面色微赧,看了一眼江晚樵,忙摆手道:“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你们莫要客气。”
江晚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得了,其实他们是在偷着乐呢。”
宁怀璟不服道:“我嗅一下便能分辨此茶的名称,说明陆兄也没算送错人,总比落到那些大俗之人的手上好,那才叫鲜花插在牛粪上呢。”
江晚樵揶揄道:“行了行了,大雅之士,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们再不出发天黑之前怕赶不到驿站了。”
临行道别,四个大男人也不再多说,只用力地相互拥抱作为结束,轮到江晚樵与徐客秋时,江大少只听耳边人轻声道了句:“傻子,珍惜眼前人才是正道,下次见你,别再是孤身一人了。”
等他醒过神来时,眼前已只剩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驿道上漫天的扬沙。
江晚樵与陆其双并肩走在返程途中,却不知远方某处,宁小侯爷正打马叹道:“哎,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往后给晚樵写信,得多多替陆兄美言几句了。”
遇见
从商铺里出来时,已是戌时时分,江晚樵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