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奴工营谨言慎行了数个月,好不容易才营造等到的逃生良机已经丧失,为了捉住眼前这极有可能是最後一线生死难料的离营机会,思无益自然要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闭紧嘴巴审时度势,愈安静愈好。
「爵爷请恕罪,不是下官胆大包天,竟敢要求这回仍旧给个方便,先提人再补上公文;而是下官在过来之前,监军大人有吩咐,无论如何,下官都必须完成将活的思无益带回右军主帐见他的任务,不得空手而回。」
寻常人处在崇瑞当前的境地,可能就被那句打狗看主人给辣出火气,甚至不顾後果的跟哥布泰直接杠了起来。
不过崇瑞能龄不及而立,智谋与行事就让个从军多年的精明将帅特别倚重,自然有他的能耐。
只见他仍旧拱手低头,给哥布泰回话不揾不恼一派恭顺,好似那句侮辱他是狗的嘲讽,压根儿听都没听见:
「郡王爷还说了,这无论如何的缘由,爵爷肯定心知肚明的。」
「啧啧,无.论.如.何?」
明显想把自身跟那句无论如何的干系推托得一乾二净的奴工营大将把字咬得一清二楚,好似深怕周遭众人听不清楚似地:
「郡王爷恁懂打哑谜,本爵驽钝,硬是领会不出这话从何说起?本爵可是什.麽.都.不.晓.得.啊。」
拱著的手仍旧不动,可那头抬了起来,露出一张苍白斯文,不属於粗旷草原儿郎轮廓的脸:
「这个无论如何,爵爷应与郡王爷商讨为宜;下官的职责,就是将思无益给带到,还望爵爷放行。」
「不是本爵刻意刁难,是你家主子想借提的这人,现在可不单是战俘,而是棘手的逃犯了。」
哥布泰将刀背甩扛上肩,对著身长仅及他下颔,在他跟前低眉顺目的监军麾下最力参赞侧颈,紧蹙著眉摇头说道:
「本爵要是没在逮住他後,即刻带回营里当众正法杀鸡儆猴,反而将人不清不楚的就这麽给你拘给喇摩郡王,恐怕让主帅巴耶尔泰比肩王知情了,本爵就要因著这事再次被贬。最後,若连奴工营都待不了,直接给踢回京里去丢人现眼,郡王爷在这军里,可就彻底寂寞了!」
崇瑞闻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长气。
「下官明白了。不过爵爷,请您先给这俘虏......留著口活气,暂且别弄死了,下官这就回去拟文,请监军大人盖好印後,下官再过来。」
「这嘛,本爵向来不做因私害公的勾当,这逃犯回营後交付给刑官後能不能活,只能看你脚程了。」
从不做因私害公的勾当麽?这样睁眼说瞎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是……下官知晓。」
应完话再一拱手,正准备要踩蹬上马的崇瑞,冷不防被哥布泰探头过来,耳语地损了一番:
「崇瑞,你不是事事谨言慎行,几乎从不犯错的麽?这回是哪里栽了跟头,还是搞砸了什麽,让你家郡王爷要这样的罚你,经手这麽件苦差事?」
让个大爵爷给趁机挖苦的小参赞温文依旧,脸上没有泄漏任何私人情绪,「爵爷,您是明知故问。这事不是谁都能办的,总要交付给个知情的如下官,才知道轻重缓急,不至於办砸了。」
「也是。要我说,喇摩没有你这个打小就跟他屁股後头跟上跟下的知心伴读打点这事,估计他绝计要将这麻烦天长地久的赖我了。」
卸除了本爵的自称,哥布泰难得的在成年後,首次做出一如既往的惯常举动---凑在青梅竹马的耳边---幽幽的“真心”抱怨:
「回去跟他说,麻烦精打从我一发现,就帮衬他腋著藏著,大半年了,也够久了。这回他闯祸出逃,让我还算称手的“玩意儿”给落下谷里,他要还是我的真哥儿们,就遣他身边那个会飞檐走壁的,下崖去给我捞回来,死活不论,都要送到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