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外围,或坐或站围满了得到消息来观看节目的城民,老老少少的极热闹。他们见到花十三等一行人,呆怔下纷纷后退让出一大块空地。
花十三面含春风,四下招摇,又迷倒一地无辜百姓。
花雨兄弟趁机铺好凉席,安置软垫,请花十三坐定,才按区小凉要求去做演出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灯笼店伙计把几个一人高的大灯笼挂在对街茶楼外,灯笼外面罩着黑布,不知做什么用。书画店伙计则将一架也遮盖黑布的大屏风摆在场地内红毡上。那八个小童四人一组抬进两口木箱放在场边。
一盏盏红灯逐一被点亮,居内走出十名教坊师傅,坐在场内长案后,每人面前一篮红花,充任评委。
月奴打扮得如凌波仙子,和妈妈出现在二楼窗口,台下顿时一片欢呼。
妈妈大声说:“小女月奴,今日开始择夫从良。请有意的贵客先抽签,按序献唱。得花多者胜,胜者就是我女儿的良人。”
求婚者去抽过签,步留云抽到3号。
前面两位求婚者,一个扮得似只闪光的金元宝,生怕别人以为他没钱;另一个裹成木乃伊,唯恐有人认出他。两人歌艺平平,围观城民随意聊天吃零食,没人认真在听,更有小孩子不时哭闹,乱哄哄地秩序混乱。
步留云紧张得脸色发青,区小凉忙给他打气,他才缓过点劲儿。
区小凉见时间差不多,再把灯光、效果最后检查一遍,才放心地退回到花十三旁边坐下。
花十三以扇掩口,打个哈欠,小声问:“没问题了?”
区小凉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花十三就不再问他,连连打哈欠,似是感到无聊之极。
不一刻轮到步留云登场,区小凉把食指放在唇边,尖利地打个呼哨。
灯笼上的黑布同时被掀开,赤橙黄绿四道光柱射出,准确地打在步留云身上。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位白衣飘飘的佳公子出现在场内,不由都住了声认真看这新奇的场面。
屏风上的遮布拉下,背后有六盏白灯笼点燃,映得屏风上的历历江南春景活灵活现,使步留云及席地而坐的暗香三人如置身美景中。
时有小童两人一组,手执铜镜蜡烛,向步留云打光。大灯笼的光柱状变换成不停旋转的圆点,与铜镜反光组成变幻莫测的光阵,令人眼花缭乱。
花雨推动铁匠铺借来的牛皮大气囊,花雪不停抛着碎花纸,气流将色彩斑斓的花纸吹得漫天飞舞。
一时场内场外光芒四射,落英缤纷。三名白衣少年男女chuī_xiāo豉筝,乐音悠扬。献歌的少年歌声清亮、词句缠绵,姿态美好。
这样一幅动人的画面,让所有在场的观众如痴如醉,依节摇晃身体却浑然不觉。闹市花巷,一时竟成了艺术的殿堂。
步留云在漫天花纸中抬头仰望月奴,深情吟唱。
风吹动他的雪衣乌发,凤目晶莹,红唇如涂,在光与影中,整个人俨然如芳芝兰玉树般令人移不开目光。
月奴执扇遮住半张芙蓉面,略倾身向下和他对视,四目交投,情意绵绵,天上人间。
似有什么东西从两人目光中延伸出,在虚空中紧紧缠在了一起,牢牢地锁住了对方。
区小凉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忽略掉已痛得麻木的心脏,他再次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步留云。是喜欢他的恣意?天真?迟钝?亦或只是因为那双精力四射的漂亮凤眼?似乎都不是,似乎又都是。
爱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原因,不爱时,一个就已足够。
他能够有很多理由喜欢步留云,而步留云不喜欢他却只要一条就够了。
他是个男人,一个无法为步留云开枝散叶、繁衍后代的男人……
花十三柔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要是你就不笑。皮笑肉不笑的,难看死了。”
区小凉扭过头去,不看他。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听歌听得忘乎所以拍掌的卖油郎身上,心里酸涩得难以压抑。
都是演义,都是杜撰,都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花魁怎么会看上卖油郎?月奴的赎身银子何止千万?她又怎能轻易私存?独占的梦想,终究只是文人的戏说。
手被花十三轻轻握住,区小凉察觉了却没有甩开。
现在,在这汹涌的人朝里,孤独的他需要一个支持,哪怕明知这是一个会随时飘走的支持。
来自花十三的轻握,已经是第二次,每次都在他无力拒绝的时刻。
从没习过武的,迥异于步留云带硬茧的宽厚温热,柔滑细长的手指,紧紧地缠住了他的手。类似于海洋中某种艳丽的海葵的触手,柔软却有力度,带着未知的毒性和危险的手指。
除开这个,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在此刻暗中支持他。
区小凉没有选择的余地和机会。
他唇边含笑凝视屏风上的只只白蝶儿,心想他还是太感性了。为着不应有的奢望,为着意味不明的触手的支持。竟伤心到要流下在沈笑君面前都无法流出的眼泪。
区小凉快速眨动眼睛,逼回这些不期而至的泪水。
怎么可以?步留云想要的烟花般的爱情,他虽然已经帮他找到,但幕布还没有落下,演员也没有谢幕,主角犹在台上倾情演出,他一个小小配角有什么权力说:
不。
23.我是一匹孤独的狼
三天过去,步留云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最多的红花,成功当选最佳准良人。
妈妈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