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小凉听了一阵,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举步离开。
走进月亮门,他看见有一个人影蹲在水池边不知在做什么。院里四柱灯不够亮,那人又背对他,所以也认不大出是谁。
“谁在那里?”区小凉纳闷地问。
黑影动了动,就地转过脸,极美的一双黑葡萄眼睛,竟是青流。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区小凉,目光中有探究和戒备,令区小凉有些诧异。
“听人说,前几天这里放了荷灯。原来让王爷费心的人是你。”
青流站起身,低声说。他的声音暗哑,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却令人听了后仍想再听,很有蛊惑力的声线。
“呃?王爷高兴,挑这儿玩玩,怎么说是为了我?青流公子这话是从何说起?”区小凉摸不着头脑,赶紧撇请,客气地说。
“我想他也只不过是玩玩而已。”青流赞同他的说法,但他口中的“玩”听到区小凉耳中总觉得和自己所说的玩不是一个意思。
香奴香云听见区小凉的声音,迎出来。
青流瞥了两人一眼,不再说话,哑哑地笑着走了。
区小凉眨眼想了半天,不明白这个青流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黑灯瞎火的等在冷风里,见了面,却只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人。
他时间很多吗?还是也像他一样,吃撑到了?
“你们怎么没请青流公子进屋暖和着?”他随口问香奴。
香奴回答:“有请过。可青流公子说想看看池子。我回屋倒茶的空儿,公子就回来了。”
“这个青流公子,醋性真大!公子又没和他争什么。”香云快嘴地抱不平。
香奴清秀的小脸一板,严厉地瞪了他一眼。香云自知失口,低头不语。
“公子是先沐浴还是先喝牛奶?”香奴不再理会香云,平静地询问。
“喝牛奶。去前洗过了,也没出什么汗,不用再洗。”区小凉笑着回答,走进卧室。
香奴去取牛奶,顺便把香云也拽走了。
有趣!那个男人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来示威的!男人为男人吃男人的醋这码事真够新鲜的。
看来这个青流对花半羽有些意思,但花半羽那边就不好说了。
另外,王府里谁又那么大胆,传这种闲话给青流?真是有趣。区小凉玩味地琢磨。
过了几天,偶尔听人说,青流夜宿蕊王寝殿,正在得宠。
再过几天,又听说是传错了,蕊王仍是独眠。
传闲话这种事,在肃整的蕊王府本来就是希罕事。现在居然一传两件,还都传进他耳朵里,实在让区小凉怀疑。
于是,他就开花半羽的玩笑,说既是娈童,为什么放着不动人家?难道非要等到美人迟暮,才去后悔吗?
花半羽回答得很妙:“迟暮的美人,本王是见不到的,哪里还会有后悔一说?”
“咦?你都不照镜子吗?”无奈于花半羽的太极功夫,区小凉放弃打听,索性将玩笑开到底。
花半羽微愕:“哪里,哪里有老人斑?小衣儿快帮我看看。”说着就凑上来。
当时区小凉正躺在软榻上,受姿势所限,竟没来得及避开,被花半羽结结实实地罩在下方。
他动弹不得,脸上有些作烧,扭过头小声催他:“快起来!有人看着呢。”
花半羽也小声问:“那个丁九?”
“这你也知道?”他是不是你的人?区小凉故做惊讶地问,紧盯住他看。
“本王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个小小隐卫,怎会不知道?”花半羽桃花眼促狭地笑,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不过,你有一个,我有六个。现在有十四只眼睛在盯着我们呢。”
说完,他低低地笑,似是觉得好玩。
耳朵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吹得发痒,区小凉不自在地再偏开些:“那你还不起来?压死人了。”
花半羽向他已涨成粉红的脸上注目片刻,才懒懒地坐直身体。
他掠了掠长发,随意地说:“妙香峰的树叶黄了,明天旬休,我带你去看看?”
区小凉松口气,也坐起身,问:“带青流吗?”
花半羽的眼睛转到他面上,微微笑着说:“为什么提他?小衣儿莫非还没有死心?我不是说过了么,那人不行。”
“是因为他上过你的床吗?”区小凉忍不住问,然后立刻失悔,觉得自己太没道理。
青流有没有上过花半羽的床,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和他区小凉有什么关系?花半羽的告白,他直至现在都还没有回应,有什么资格打听这些事?难道他真的那么在意青流这个人物的存在?
花半羽淡然而笑,注视他的眼睛,温柔地说:“他是晋王的人,所以不行。和有没有上过我的床,没有关系。早些睡,明天要去一天呢。”
说完,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起身回去了。
区小凉注意到,花半羽并没有就青流是否上过他床的疑问,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但他对此也没有感到意外。
花半羽就是这样的人,一旦碰上他不愿意透露的内容,总是可以找到合适的话回避,让人抓不到生气的把柄。
流光水溜、八面玲珑的一个人,永远不说“不”,永远不发火,也永远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浑身上下无懈可击。常让他有种不确定的虚无感。
花半羽不屑于说谎话,认为说谎的人都很蠢。所以有时明知事实真相会令人难以接受,并不试图遮盖,而是仅仅回避。
他似乎认为,事实是给能接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