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辞别的理由,车已行到半山腰,不能再上前。
花半羽下车,体贴地扶他下来,和他一起沿山路步行上山。花雨花雪率一众王府侍卫侍从慢慢随在他们身后,彼此拉开一小段距离。
妙香峰是陡峭的石头山,上面长满了银杏树,和周围山上的树木连成茂密的森林。
现在峰上触目皆黄,远看灿烂斑斓,令人叹赏难抑。
近午的暖阳静静地穿过浓密的树叶,在落满黄叶的小路上洒下点点光斑。
有风刮过时,整个山林都发出沙沙的轻响,让区小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弯弯曲曲的山路,枯黄的树林,不时飘落如雨的扇形叶子,心里涌出浓浓的惆怅。
这个秋天,他和花半羽共同谱写了很多值得回味的篇章。这么快,就要到尾声了吗?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就如同这渐渐接近山顶的小路,就要到尽头了呢?
山顶地势较平坦,靠崖边有块岩石,光滑干净,有侍从在上面铺了两个软垫。花半羽和区小凉各坐一个,跟随的侍卫们原地休息,开始喝水闲聊。
区小凉探头向峰下看,见山谷里全都是金灿灿的树木,落叶随风而舞,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峰下就是眠香河,缓缓流淌,生生不息。而临河这面的峰体则如刀削斧劈,直上直下地十分险峻。
“小心,别掉下去了。”花半羽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回软垫,口中热气吹到他脖子上。
区小凉笑笑,刚要说话,一支白翎羽箭忽然当空射来,将他们挨着的衣袖钉在了一起。
王府侍卫迅速围拢过来,有四五人飞身挡在他们前面,手中刀剑出鞘。
花雨冷静地观察着从树林中冒出的一群黑衣人,沉着地发布命令。他令花雪带十人保护蕊王,其余人和他迎战。
侍卫迅速分成两队,各司其职,显得训练有素,惯于应对这种突发事件。
身穿青衣的王府侍卫和黑衣人在山项狭窄的空地厮杀起来,刹时双方都见了红,战况异常激烈。
“会是什么人?”区小凉见对方只有二十多人,王府侍卫则在三十人左右,抵挡突袭绰绰有余。所以并不紧张,只是有些惊讶地问花半羽。
“大概是什么强盗。”花半羽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轻描淡写地回答。
区小凉奇怪地盯着他的后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这种明显错误的判断。
他探头看看那些浴血奋战的侍卫,再看看花雪凝重的脸,渐渐有个猜测,却不便提出来。
山下忽然又冲上来一批黑衣人,战局马上开始逆转。第一批黑衣人像是困惑不已,有人继续和王府侍卫厮杀。有人却掉转刀头,杀向后一批黑衣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花半羽盯了一眼被花雪挡下的第二批黑衣人射出的黑羽箭,沉声命令:“让花雨回来。撤!”
花雪连忙打个呼哨,花雨率人且战且退,准备和他们汇合后共同下山。
区小凉闻到他们身上的血气,一阵恶心,他猛地扑到崖边,向下狂吐。
花半羽赶忙拍他后背,声音有些急切:“怎么,难受了?”
“别过来!脏。”区小凉在狂吐间隙,用力推开他。
正在此时,树后忽然箭如飞蝗射向他们。众侍卫纷纷用刀格挡,两名侍卫扑到他们身前充当人肉挡箭牌,刹时被射成了刺猬。
区小凉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咫尺,和他脸对脸的箭羽血人,连呕吐都吓忘了。
然后,他的脑子忽地一晕,人软倒下去,顺着布满鲜血、溜不留手的大石坠下山峰。
花半羽被他推开,正要抽手帕给他擦嘴,抬眼却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扑过来抓他,大喊:“衣儿!”
然而终是差了半分,花半羽的手抓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峰下坠去。
在这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区小凉的目光和花半羽的相对了。花半羽的眼神清晰无比地投映在他的视线中,那双一向懒洋洋痞笑的桃花眼里是极度的惊痛和深切的绝望。
在那一瞬间,区小凉读懂了花半羽的心,许多从前的疑问和犹豫也有了确切的答案和抉择。
不管花半羽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复杂多变,至少对他,那份爱是真实的。
身体倏忽向下急坠,区小凉保持着向花半羽伸手的姿势,只觉天旋地转。
呵呵,晕旋中他神游天外地嘲笑着自己,为自己这个可笑的姿势。
原来,他并不像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对花半羽全无感觉。
原来,在生死关头,他也想要拉住花半羽的手。
原来,后悔的感觉是这样的,有点痛,有点酸,有不甘,更多的却是绝望。
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和花半羽终究是没缘的。
他像一颗炮弹,轰隆一声掉进了眠香河,巨大的水花击起一人多高。
搅乱的河水不久就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地继续流淌。
区小凉是被冰冷的河水呛醒的,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勾在一根枯木上,这是他没有被冲到大海里去的主要原因。
他用力抱住枯木,望天苦笑。悬崖定律,他怎么就忘了呢?
拖泥带水地爬上岸,冷风吹来,湿衣服全都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他哆嗦着拧掉衣服上的水,绞了绞头发,这才感觉好些。
他打量一番身周的银杏树,再看看西斜的太阳,十分苦恼。在峰顶看树林,固然心旷神怡,可是从林子里走出去……谁能来告诉他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