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里的路人甲婶婶乙孩童丁正在对魔术赞不绝口的时候,忽听得一声清亮的男声悠悠传来,“迟墨城的父老乡亲,小生寄居此地已有一月载,今天趁着热闹,不才向大家献唱一首故乡的歌谣。”
说罢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碗抓在手上,余光瞥向四周渐渐堆积起来的人群。
有姑娘羞红了脸偷看他,好事者大声“好”,姜醴食指轻压唇间,薄唇轻启,调子便从他嘴里幽幽地飘了出来。
姜醴尚且年少时,姜府的下人总是私下聚齐,偷偷划拳谁输了就去把挂在树梢上唱歌的小主子抱下来,由于姜公子的歌声实在是太惊为天人且足以有令百万大军破军之势,家仆们每每蹲在墙角划拳,都是堵着耳朵面红耳赤,龇牙咧嘴就像是拿命来赌。稍一差池,输掉的人就立马被踢出去,可怜兮兮地走在树下,不敢捂耳朵只得颤颤伸出双臂,“少爷,上面太危险,奴才抱您下来吧。”小少爷仰着头,不可一世地问家仆,“你说,我唱的,好不好听。”
家仆连连点头,“好听好听,少爷的歌声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奴才每每听到,都不禁心神荡漾。”
于是小少爷就满意地跳下来了。
其实家仆也没有说错,只是姜公子对于他的歌声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所以姜公子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歌声是如何的让人心神荡漾。
一曲唱罢,姜醴合眼还陷入自我陶醉中,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想象中众人的喝彩声。
睫毛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小公子缓缓地睁开眼。
四周哪儿还有什么人,不,应该说着闹市哪儿还有什么人。周围万籁俱寂,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连商铺都合了窗落了帘子,踩高跷的竹竿横在地上,看得出此人逃离时的惊恐和慌张。
小公子瞪着桃花眼,嘴里塞得下一个粗面馒头。
“啪、啪...”姜醴还陷在无限追忆中,东南角远远传出了稀拉的掌声。
声音铿锵有力,笨拙地一击一击度到姜醴面前。
来人黑衣黑发,剑眉星目,墨色的瞳子噙着质朴的笑意。
“公子唱的真真如黄鹂鸣啭,胜过月下姮娥仙子三分。”
小公子被他夸得神魂颠倒,坚定了心中众人只是一并家中突发急事赶回去的想法。
笑着拱手,“言重言重。既然我唱的让你如此动情,你何不请我一顿饭好了。”
言简意赅,直奔目的,毫不拖泥带水。
青年愣在原地,接着眉眼含笑,“好。可...”转头打量紧闭的店铺,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小公子拈花一笑,眉宇间眼波流转闪花了青年的眼,合了竹扇悄然打在掌心,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凤栖阁有请。”
青年点头,拾步走去。
姜醴跟在他三步身后,白袍翻飞,在他不注意时悄悄把碗搁在了刚刚喷火人所在的空地。
天上白云飘飘,倒是个好日子。
☆、初遇
城西立了一处酒家,飞阁盘龙,檐上花纹繁复,说不出的辉煌张狂。名享天下的凤栖阁,人道是“没来过这凤栖阁,就算没走进江南。”迟墨城达官显宦闲谈风情之处,菜品精致个个不失为上品,还想他姜醴前段时间有钱的时候啊,也是在这里小诗小画小酒了好几把,姜公子把手闲闲地搁在窗沿,望着浮云悠悠,思绪万千。
“公子,”对面的人清咳了一声,“吃菜。”
姜醴回过神,轻描淡写,“好。”
夹了一口东坡肉,口感微甜,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爽口得让小公子眯了眼,含混不清地问道,“兄台贵姓啊?”
对面的青年一颔首,“免贵姓沈,单名一个执,沈某的要务是刺杀金朝皇帝。”
姜醴刚撕了一大口叫花鸡肉,正准备咽下去,听了这句话被噎了个正着,抚着喉咙咳了好几声面色涨红地问,“什么?”
沈执又重复了一遍,“在下要务是刺杀金朝皇...”
话音没落口中就被急急塞进一个白玉馒头,心想这人怎么傻成这样见面第一次就跟陌生人说要去刺杀皇帝,罪魁祸首讷讷地别开脸,摸着下巴,
“哦?什么?今天风太大,我没听见。”
饭桌上到了佳肴,姜醴从腰际掏出一只白玉瓷瓶,喜滋滋地给自己满上,问沈执是否要酒,沈执一个劲摆手说自己三杯倒平时不敢多喝,看那小瓷瓶实在娇俏可人,便问是什么来历。
“偷的。”
姜醴抿了一口酒,满足得尾巴都快要露出来。
沈执讶然,直勾勾地看着他。
姜公子别了他一眼,“我家是做世族杜康/生意,别人送的酒器都快把内室填满了,我看着这个有趣的紧,借来玩个两三天,携一小壶陈年美酒于身,没事还可以解解乏。”
白衣公子摇摇扇,眉梢上挑,漫不经心,“借着借着,就忘还了。”
“沈兄是本地人士?”姜醴转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