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沈执去卖字,姜醴也跟着去了。
清晨迟墨的大街上很安静,人们都还没醒,小商小贩也只有几个,趁着天色微白各自支了摊收拾好东西坐在一旁休憩,偶尔有猫踮着脚尖慢慢悠悠走过去,尾巴懒散地一摇一摇。
姜醴半眯着眼,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沈执不知从哪给他找了个小木凳,他坐在那百般聊赖地把玩着扇子,展开又收拢,看着亭亭的翠竹都要伸到他面前,心头一动,对低头写字的沈执道,
“喂,愣头青,你帮我写几个字吧。”
“写什么?”沈执没抬头,温和地问道。
“写...”本来就是即兴的事情,写什么他自己也没想好,胡乱搜刮了一下脑海中的词句,终是没想出来什么结果,只好讷讷地递过去。
“随你吧。”
“好。”沈执接过,把住袖口提笔蘸墨,笔尖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接而落下。
沈执的乌发垂在身后,姜醴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把。
“好了。”收了笔,静静地递过来。
墨迹还没干,姜醴将竹扇展在他眼前,轻轻念道,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字迹隽秀,又不失苍劲,姜醴复又念了好几遍,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连你也在夸本公子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扇柄轻轻往他脑门上一敲,嬉皮笑脸地撑住他的肩膀,“谢啦~”
“不...不客气。”红晕丝丝从他脖颈处爬出来。
“有情...无情...”姜醴摇头晃脑地坐回去,扇着扇子巴巴希望它快些干。
中午的时候,有三两个姑娘家,浓妆艳抹,穿着亮色的衣裙嬉笑着跑到沈执铺上。
说是请他写字,倒不如说使尽浑身解数吃这愣头青的豆腐。
为首的鹅黄衣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材都要贴到沈执身上,“哟...姐妹们说城西有个俊秀公子,专门替人写字,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公子,你这字...怎么个起价法?”
说罢更往他身上凑了凑,朱唇都快要贴到他脖颈上。
沈执不露痕迹地避开了她,语气丝毫没有起伏,“五个铜板一幅字。”
“这样呀...”拉起旁边的女子低头看铺面上其他字画,身子压得很低,胸前大好风光一览无余,引得身后姜醴直勾勾看的眼睛都快要掉出来。
“公子...你能否送小女子几幅...”绿衣女子娇滴滴地笑着,如水的媚眼勾去人七分魂魄。
“不可。”沈执面色不变,只是语气加重了许多。
“有什么嘛...”女子伸出手,芊芊玉指抚上他的手,肆意抚弄。“公子要是送...小女子今日就用...”压低了声音轻轻柔柔逼近他的耳朵,“一夜春宵报答你哦...”
姜醴正幸灾乐祸看着眼前一切时,沈执突地抽回了手,蹙眉退了一步,语气冷厉,“姑娘若是无意买在下字画便请回,沈某还要做生意,没空陪各位姑娘闲聊。”
面前的女子一下子拧起眉,“你这人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姐妹几个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对我们冷语相向,真不识抬举!”
说罢挥手要打,沈执一动不动,面色冷硬。
眼见着要落下,
“啪——”
手在空中被扇子挡了一下,女子吃痛,正欲收回手去,不料被捉住,姜醴将她的手放在嘴边柔柔地吹气,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手背,“打痛了姑娘,小生失礼了。”
“呃...”
看着这位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翩翩公子,女子们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姜醴,是沈公子的好友,沈公子今日因家中有事导致心情不悦,得罪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小生在这里代他向各位姑娘赔罪了。”
说罢认真地躬了一身,扇子合在手间,险险夹着方才沈执给他提的那几句诗。
看着他知书达理,又不像沈执那么冷漠古怪,黄衣女子心生好感,收了刁难的嘴脸,笑容灿灿。“既然姜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们再生气也就不好了,是吧...喏...”从怀里掏出一张四方纱巾,娇艳的粉色,上面还开了一朵并蒂莲。“既然公子想赔罪...那就劳烦你帮我写个词儿了。”
姜醴大大方方地接过,露齿一笑,“姑娘想写什么?”
“嗯...”黄衣女子思酌半刻,轻笑道,“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fēng_liú。”
姜醴提笔,下笔行云流水,潇洒不羁,若见字如见人,那么这字便纯粹一公子哥的模样。一诗终了,递给面前的佳人。
姑娘接了丝巾,青葱玉指似是无意滑过姜醴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姜公子眉眼含笑,点头应许。
等那几个女子走后,姜醴笑得不怀好意地走到沈执旁边,用扇柄戳了戳他。
“嚯,看不出来,沈公子原来是吃素的啊。”
一旁的沈执终于面色冷冷说了一句,
“那几个都是东巷珞桃苑里的女子,你不必理她们。”
姜醴挥手用扇子打了他一下,“说你这人一根筋就是一根筋,人家要字你就给别人写啊,一脸不畏强暴的样子,看得我都想给你立个贞节牌坊了。”
说罢剜了他一眼,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笨。”
沈执不语,犹豫了片刻问,“她给你说什么了?”
姜醴笑眯眯,“你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