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忘记的,不会忘记的,绝对不会……
焦土之上,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他浑身血迹,衣服粘连在伤口之上,呼吸十分微弱。他双手撑着地面,一次次的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一次次的倒下去。
站不起来,那就向前爬!
他的面前不远处,躺着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少年,他也很想站起来,但是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那是男孩的哥哥。
男孩双手交替,扒地前进,一点一点的向他移动,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被磨破,鲜血渗进焦土之中。
几只秃鹫就在不远处歪着脑袋观察着他们,这种以腐肉死尸为食的猛禽正在等候着他们的死亡。
哥哥,我们都不能死,千万别闭上你的眼睛……男孩在心中呐喊着。
男孩终于爬到了他的身边,忍着浑身针扎刀割一般的剧痛坐在地上。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但是他们的生机流逝之快连他自己都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绝望,无法抵挡。
他的哥哥终究还是永远闭上了眼睛,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他在笑,笑很多东西,笑自己的弱小,笑命运的强大;笑想象的美好,笑现实的无奈……
男孩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瞬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
秃鹫蠢蠢欲动,男孩将手放在插进自己大腿上的一支折断的铁箭上,咬了咬牙将它拔了出来。
铁箭带着皮肉向外翻出,血涌了出来,瞬间的剧痛让他清醒不少。
快滚!你们这帮丑陋的家伙!男孩双手握着染血的铁箭,双目中布满了血丝,愤怒驱使着他强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护在他哥哥的面前。
难道连你们也想夺走我的一切吗?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却连大哭一场的力气也没有。
秃鹫又向前跳了几步,歪着脑袋盯着他看,终于有秃鹫忍不住了,上前就要去啄食他的哥哥。
“啊——!”男孩长吼一声,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用手中的铁箭狠狠地刺穿了这只秃鹫的脑袋,钉在地上,速度之快让秃鹫都反应不过来,扑棱了几下翅膀之后便一动不动。
他单膝跪地,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其他秃鹫。
它们被这个男孩震住了,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对峙了一下子之后,飞走了。而男孩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倒在他哥哥的身旁,再度晕了过去。
“唳——”两只雪鹰从远处急速飞来,在空中盘旋着,缓缓降在他们面前。
雪鹰之上站立着一名蓝衣女子,她也同样满身血迹,衣服破了好几处,有点狼狈。
“找到了!烛羿……”蓝衣女子抱起男孩,手一直在颤抖着,“还有救,还有救……”
她抱起烛羿,轻轻地放在雪鹰的背上,看了看烛羿的哥哥,将他送了另一只雪鹰上。
雪鹰一声长鸣,载着他们飞向天际,化为一个点,消失不见。
雪鹰在云层之上振翅而飞,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才盘旋着降了下去。
下方是群山之中的一座废弃的村庄,通向外界的路早就被倾塌的山石隔断。此时村庄里的某个屋子内还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灰袍老者,比起蓝衣女子,他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雪鹰降在一个屋子的门前,蓝衣女子跳了下来,与老者一起从雪鹰背上接过一死一伤的二人,平放在落满了灰尘的床上。
“没想到居然还能活下来……”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将五指点在烛羿的胸口,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经脉俱断,而且堵塞得很严重,若不及时续好并加以疏通,恐怕他就真的完全废了……”
“辛老……”蓝衣女子刚开口,就被老者打断了:“我也……无能为力,以我的能力,只能保他不死。”
蓝衣女子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不敢想象,往日里那个活泼可爱的男孩,醒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拜托了,辛老。”蓝衣女子对老者微微鞠了一躬。
老者闭上了双眼,双手对着床上的烛羿结了个印,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蓝衣女子在屋外不住地踱着步,她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
她的影子在西落的太阳的照耀下逐渐变长,一直到黄昏时分,她才停了下来。
“好了。”光从声音就可以感觉得到,辛老虚弱了不少,这两个时辰以来,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稍有松懈,这个男孩就真的归西了。
蓝衣女子闻言进屋,发现烛羿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均匀有力,她松了一口气。
转而她又担心起辛老来:“辛老,你……”
“哈哈哈……一把老骨头了,加上各种暗疾缠身,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还能用我这条老命换回这小子的命,值了!”辛老笑得很爽朗,很洒脱,却把悲凉的气氛染得重了几分。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活够了,没什么遗憾了,早该是一抔黄土了,如果不是这两个小子我也撑不到现在,让我为他们做最后一件事吧!”辛老盘坐在床,握玉于掌,按在男孩的哥哥,烛煜的额头上。
玉石发出柔和的绿光,烛煜的身子上方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虚影,模样与他无二。
这块玉是引魂玉,可以在人死之后不久将他的魂引进玉中。身既死,自然不再适合作为魂的容器,魂会慢慢消散,引魂玉可以容纳魂,让死者的生命变相的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