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一刻,这放下全身包袱和戒备,想深深入睡的这一刻,一阵如泰山,如穹空般的巨压陡然袭来,是沉闷的,是令人窒息的,如同死亡,令人恐惧。呼吸开始无法持续,自己也能想象到自己脸色由胀红转紫的景 象。眼睛里似乎有血红弥漫开来,那红渐渐盛满,从眼角溢出,滑过颊畔,和着冷风如尖刺,如利刃,剜搅,刮辗着皮肤。
痛,剧痛。
疼痛在每一个毛孔中叫嚣。那阵阵窒息感让我变成一个溺水的人,除了铺天盖地的疼痛,我还能感觉到一阵自心肺处向外散出的疲麻,那麻痛交融一层一层向外扩散着,心跳似乎一瞬消失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伴着眼眸盛满的血红,像业火,像鲜血,给人无尽恐惧,又似乎,含着哀伤。
“陆雅墨,屏息。”
那无垠的黑暗深处,突然传来这声轻如呢喃的呼喊,像呓语。而我也像抓住了一块浮木,用尽力气,绝不放手。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再呼吸。
我屏息,痛感在渐渐消逝,直到我因 憋气时间过长而脸颊胀痛,呼气,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而这一次,空气中的冷香已然在缓缓淡去。
“哼,算你动作快,从我手里逃出去,能活命的人,这世上还没几个。 ”猖狂不羁的语调在已经寂静下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我却不觉得突兀。
看来打斗是结束了。
“主子受惊了。”冷淡的声音响起,即使不用看见面貌也能分辨出来。是得胜的莫闲。 我摇摇头表示没事,却仍是睁不开眼睛。手在发抖,也许是因为这冬夜的寒冷,也许是因为那香味的后遗症,也许,是因为恐惧。我不敢睁眼,不想看见满地如泥浆般浓稠的,令人恶心的鲜红液体。
那暗香渐渐淡去,尔后是扑面而来的腥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糜.烂的,令人作呕的浓重的血臭,仅仅是闻到也让人产生深深的厌恶。
可怕。
“陆雅墨,小香快醒了吧。”感觉到有人拉住我的袖子,我颤抖的手才渐渐平息下来。对的,小香还在庙里,不能让他看见这些东西。我点点头,几乎是逃跑一样转身睁开眼睛奔进破庙。
火堆仍是温柔地燃烧着,小香安静地躺在一旁的干草堆上,睡得安稳,唇 边挂着满足的微笑。
我低低喘息,轻轻走到他身边,就地坐下。火光在跳动,火星在噼啪作响。左梓翎随后进来,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前看着我。
如火般的狐裘裹在他颀长英挺的身上。右臂下垂,那暗红的液体顺着那只如玉如瓷般好看的手不知疲倦地滑下,滴落于地,溅起尘沙。
他脸色不好,嘴唇微微泛紫。那苦无上,似乎有毒。
“主子。”莫闲来到我跟前,单膝跪地,冷淡的声音低不可闻:“这件事情颇为蹊跷,莫闲请求前去调查。”
顺着气,良久才开口:“如此也好,有梓翎在便够,你莫要过于担心。”
“主子一切小心,左太医一定会竭力护您周全。”他低着头,语气仍是平静没有波动。一身黑色劲装仓凛工整,没有沾上一丝污渍,就好像刚刚与人缠斗的不是他。
我抬头看了看左梓翎,后者靠在破损的木门上,表情平淡一言不发。
“来日待你将此事调查清楚,记得回齐琅斋寻我。莫闲……”我拖长尾音。 他应声抬头,一双冷眸幽深,寒冷,如清晨的山谷。
我深呼吸,笑着开口:“辞行远了,也莫要忘了回家的路……我,等着你。”
闻言他微微一愣,那双如冰般幽寒的冷眸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我直视他的眼,挂着微笑。
他移开目光,重又低下头,冷淡而疏离:“莫闲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