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凛带着伤,略有些僵硬地踏出饭店大门,他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姿态看起来自然些,毕竟挨打要是被发觉,那挺难为情的。
今天修格指定给他的保镳是铁面无私的黑发苏瞻,另一名则听说是混过特种部队的白人男子,mike,一脸严肃生人勿近,体格精壮,看来也很难「沟通」。
这两人不再紧迫盯人跟随,遥遥缀在思凛身后,穿着着和路人相仿的毛料外套,除了身材高大些外,便如同流水溶入人群间,安静而了无声息。
思凛走看这冬天的巴黎,今日没有什么高尚的目的地与去处,奥赛美术馆和罗浮宫他已熟门熟路,自然不在名单上。
思凛存粹想闲逛悠游一番。
在豪奢的城堡与星级酒店住久了,会渐渐习惯那种巍然气势和华美,随手一碰就是骨董家具和世界名画,连放在桌上的一枝笔也必定系出名门,躺在床铺那床肯定温软得让人深深陷下去、被褥一定刚刚洗过,清新感扑鼻而来;城堡和酒店里都备有待命的管家、仆役,桌上永远有仔细备妥的糕点,你甚至连倒一杯水的权利都被剥夺,斟好的水杯会送到唇边,修格常常亲自喂他。
每天起床,毫无生活琐事上的烦恼,非常悠闲,闲得让人打心底发慌。
所以思凛需要来城市的街道里走一走,脱离那被豢养般的感觉。
沿着塞纳-马恩省河畔步行,一旁是街容整齐的商店,另一端便是河流,遥望过去,河的对岸层层迭迭,是无止尽的古典建筑群。
天气是很冷的,只穿风衣外套明显有些不够,河畔的风从口鼻里直灌进来,思凛瑟缩了下,没有躲进暖和店内的打算,他反而贴着河边走,兴致一来走上横跨河面的艺术桥,桥面上风势更猛,冷的人直打喷嚏。
冻得口鼻发红的思凛瞬间变成圣诞老公公的麋鹿,捂住嘴低头猛咳起来。
没办法在桥面上久待,思凛往前行,来到河岸另一侧的商街,熙来攘往的行人如织从身旁经过,他竖起风衣领子抵御寒气,来到一明显人烟较少的店面,眼睛一接触到那招牌就被吸住似的,流连再三。
思凛搓搓自己的双手,犹豫一秒钟,还是大踏步迈了进去。
小天使的可爱招牌在门口闪耀,诱惑每一个有幸经过的人,amorino,来自意大利的顶级美味冰淇淋,就算冷死了,也非吃不可,这就是思凛坚持的人生哲学。
店里人不多,这种天气吃冰的人本就异类。思凛一点两分,第一种是用香草籽下去作的纯正香草口味,拿汤匙在店里一口一口挖来吃掉,口舌冻结的快感直冲脑门。
第二种乃是红艳的冬季草莓,粉红色泽同样香甜,手里端着这一杯冰淇淋出来,门口两个高头大马的保镳已经在等着他,怪异的目光,苏瞻真是佩服至极,语气竟然有些关心,问道:「你不是咳嗽了,还吃冰?」
「没事,难道不吃冰就不咳了吗?」
苏瞻无奈,「denis,不要让我们难做。」
「放心,我有免死金牌,你可以径自上报。」思凛边吃他的冰,边回头笑道:「离远些再跟,不然我可跑了。」
那副模样,简直就是个淘气的孩子。
mike一直沉着脸没说话,这时眼看前方的denis越走越快,突然开口说话,吓了苏瞻好大一跳,愣是没听清他说话内容。「你说什么?」
mike脸色黑压压的,「欠揍。」二个字听来非常认真。
苏瞻真呆住了,「你不是吧!」
「我认识他三年,不像你刚来一年左右。别看这小子念的是一流大学,平常看来人模人样,一做事情,那就只有幼稚两个字可以形容。」
「为什么?」苏瞻喃喃道。
「你不认同?」
「不,我是想说:为什么,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mike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好兄弟,咱们就辛苦点,帮齐先生把人看好了。」
两个保镳在后头商议,思凛继续逛他的巴黎大街。
吃完了冰淇淋,他瞄准下一个目标继续出发。
laduree百年老店,透明洁净的橱窗里展示各色鲜艳色泽的糕点,思凛晃进去,五分钟后出来,手上拿着小小纸袋,里头是老店最有名的aron(马卡龙)点心,绿色粉红色咖啡色许多口味,手上还有一大袋外带礼盒。
他站在店门外的窗户旁,先挑出玫瑰口味的啃掉一个,吃相随意自在,一点粉红色奶油内馅便沾在脸颊之上,思凛去口袋里摸索纸巾,冷不防一只手伸到面前,递来一张面纸,法语飘过来:「用这个吧!」
思凛抬头,一名面生到极点的棕发男子立在那儿,标准法国男人的装束,合身有腰线的呢大衣,质感极佳的围巾随意绕着。他说:「我似乎见过你。」
思凛困扰,不是因为找不到纸巾,而是--。
他认真看了对面男子数眼,肯定地道:「纸巾多谢了,不过,我对你没有丝毫印象。」
「不不不,你的脸,我的确看过。」那男子不在意他的拒绝,笑道:「在尚.凡提诺的画展上。他说那幅画凝聚了所有心血精力去创作,所以是非卖品,真可惜,那是展览里最受瞩目的作品,问价的人很多呢!」
思凛的笑不太自然。
「我是专门替艺术类杂志报刊撰稿的自由工作者,问了几次尚他的模特儿是谁,他都神秘不肯透露,今天竟然让我遇上,真是幸运。」叫pierre的男人不胜之喜,非常有礼的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