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杨家人在京城和朝中皆是风评极好,圣上不愿放弃贤才,却又顾忌老杨在朝中逐渐发展起来的势力,便将小杨换上了场。
这样一来既切断了杨仁赭与门生之间直接的联系,又通过杨元兼表达了尚存的善意。杨家若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忠心仁厚,想必不会因此而对朝廷产生抵触心理。
唐子畏眨了眨眼,将那字条撕碎至看不出原貌,随手撒到路边的泥土里。虽然这样并不全如他所想的那般完美,但也算是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他乘上一辆马车,穿过街巷,回到客栈里。
唐子畏上到二楼,目光斜着扫了一眼林、张二人的房间,而后径直穿过廊道,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未及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唐子畏脚步微顿,提起的手也缓了一缓。
只听房内夜棠小心翼翼的话语夹杂着呜咽:“……公子,是不是很痛?”
“嘶,轻点儿、轻点儿。”徐经的声音顿了顿,又道:“比起这个,我却更担心唐兄。明明判决已下,他却悄然消失在深宫之中,凶吉未卜。”
“你真没用。”季童声音冷冷的。
徐经叹一口气,还没说话,便听夜棠道:
“这也不能怪徐公子啊。只是……这话或许我不当现下来说,但夜棠钦慕公子已久,从那日公子赠予我项链、不,从第一次在雨中见到公子起,夜棠便对公子有了念想。如今见公子受伤,心痛如绞,也再难以抑制了。不知公子愿不愿意收下夜棠……”
“可你不是唐兄的丫鬟吗?”
徐经的语气有些怪异,但紧张的夜棠却全然没有注意,只当他是在意因此影响与唐子畏之间的情谊,急急道:“少爷、少爷他不会怪我们的。我从小在唐家长大,少爷从未苛责过我,也从未碰过我。如果徐公子与我一同去说,少爷不会阻拦的!”
夜棠此时说这话,心中也是一酸。她在唐家长大,年纪尚幼时便时常看着少爷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看少爷给她绘的画卷。粉面朱唇,明眸皓齿,少爷把她画得那么好看,她心中也并非没有过一些幻想。
但她等过一年又一年,少爷娶了妻,又没了妻。她曾以为会有希望,但这几年来少爷对她却越发冷淡,她也渐渐绝了念想。
思及此,夜棠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看向徐经,希望得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然而,徐经此时的样子,却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门外,黑煞脚步无声地出现在唐子畏背后,“为什么不进去?”说罢,抬手便推开了那扇房门。
随着敞开的房门同时落下的,是徐经轻飘飘的话语:“他不要你,那你还有什么价值呢?”
唐子畏身板挺直地站在门边,看着房间里的景象。
季童刚刚从椅子上站起,听到声响迅速扭过头来;夜棠拿着装药的小瓷瓶,面上惊愕之色还未褪去;而徐经则正趴在床铺上,面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那表情在见到唐子畏的转瞬便已消融,但徐经的话却没有结束。
他抿了抿唇,如曾做过的那样抬手拂过夜棠的发丝,说道:“我确实很喜欢你,但只是对身为唐兄的丫鬟的那个你。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平庸得让人提不起丝毫兴趣。”
他放开手中的发丝,抬眼看向唐子畏,腼腆笑道:“唐兄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唐子畏沉默,避开他的眼神,胳膊肘一把将看热闹的黑煞顶了出去,提步走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