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一来,顾景吟微微一愣,漆黑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慌乱,忽然反应了过来。
低头尴尬了片刻,打算起身绕到对面。
许沐见状立马朝窗边挪了挪,抬头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就老老实实在那坐着!”
顾景吟听了这话哭笑不得,道:“师兄这般厌烦我?”
许沐心道怎么又是这句?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毛病?而且你别老是说这句话我告诉你!我有阴影!事实证明你每次一说完这句话我tm就得被你打击报复!
于是许沐为了避免重蹈多年前的覆辙,回答道:“我不是厌烦你,我是怕你!怕了你了行了吗?”
“怕我?”顾景吟闻言双目微微沉了沉。
许沐见状内心更加崩溃,怎么自己说什么他都不满意?
“我说的不对吗,你见面便折磨我,难道我不应该怕你?”
“折磨?”顾景吟漆黑的双目愈发黯淡。
许沐见他这副模样忽然更来气,将手从自己依旧红肿的唇角放了下来,伸到胸前扯开了自己的衣领。肩颈处尚未来得及消退的青紫淤痕顿时露了出来,“你不是折磨我是什么?自己好好看看!”
顾景吟被他这番动作吓得一怔,苍白的面色成了惨白。
沉默了一下,顾景吟快速上前几步,俯身将他的衣领又合了回去。仔仔细细整好,盖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随后又转身回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见他离自己远了点,许沐这才从蜷缩墙角的状态恢复了正常,又直起身子移动回了原来的位置,对他道:“你别以为你盖上了别人就不知道了,我迟早要想个法子把这些印记都保存下来,时时刻刻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顾景吟眼底微微有波光涌动。
“提醒你看看自己是如何发疯的。”
顾景吟眼中的波光瞬间又消逝得无影无踪,半晌,才缓缓开口,低声问道:“师兄,为何从来……不能明白我的心思。”
顾景吟握着杯子的手指因为用力微微曲了起来。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表现得如此直白、如此露骨,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
难道说,他根本对自己就是毫无心动。一点点都没有。
那七年前墨池峰下的那个吻,又当如何解释。一时兴起吗?随意而为吗?
顾景吟抬起头,静静看着对面的人,忽然间觉得二人之间似乎仍旧隔着千山万水,触不到、摸不着。
他二人,整整折腾了八年之久。
八年的误会、错解、分隔,似乎是在无休无尽的彼此折磨。
事到如今,他以为这些坎坷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却忽然发现,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这个世上自己最在乎的人,却是最不理解自己的人。
经历了无尽绝望后的绝处逢生、即将沉沦深渊之时的逃出生天、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患得患失、小心拿捏欲说又止的爱意、沉重到令自己举步维艰的感情,在他看来,在他眼中,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发疯胡闹罢了。
到底要自己如何,才能……让他明白。
“你的心思,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许沐忽然换掉了刚刚的插科打诨架势,语气温和说道。
顾景吟闻言,微微颤动了下眼睫。
“你的感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是依赖罢了。你若想让我陪着你,我也可以像从前一样陪着你聊聊天、赏赏风景、打发打发时间……只是,我们不能一辈子都耗在这些事情上,终究还是要各走各路的。”
顾景吟还是沉默。
气氛忽然尴尬到了极点,四周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沉默过后还是沉默。
许沐在这种诡异气氛里简直坐立难安,刚刚不是还会说话吗?怎么失声就在一瞬间!
想到这儿,许沐终于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勾了勾他下巴:“说句话啊。”
顾景吟将握在手中的杯子微微转了转,仍旧低着头未言语。
卧槽?事到如今连这个动作都不能挽救二人的情感危机了?
许沐收回了自己的手,吸了口气,将自己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道:“你不愿说话就算了,听我说吧。我跟你讲啊,我小时候,有一个陪我玩了很多年的表兄,其实也不能说是陪我玩、应该是带我玩,因为他大我很多、特别特别多,我才一点点大他就成亲了。”
顾景吟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
许沐见他这副“哦,所以呢”的表情,只好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意思就是,我理解你的那种感觉啊,就像我见我哥跟别的女人跑了我还哭了一通,然而现在不也不算什么事儿了吗。总之,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不要搞混……”
“师兄。”顾景吟终于开口道。
“讲。”许沐这回当机立断打住了自己的话。
“你对你表兄的感情,真的和我一样吗。”顾景吟似乎是有些艰难地说道。
“不一样么。”许沐抬起眼睫扫了他一眼。
“你也想和他,长相厮守、生死不渝、一生只要他一个么。”顾景吟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句道。
许沐惊得说不出话来,后背猛地起了一层冷汗,错愕道:“不……”
“可是我想。每时每刻都在想、没日没夜地想。”
顾景吟的声音近乎沙哑,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自己的力气。
“师兄,你到底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