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特莱特的头发乱糟糟的,或许这里每个人都是这样,他们在狂躁中、在疯狂中、在绝望中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抓一抓自己的头发,亦或是推一推自己的额头。这里可没有昂贵的兽油给他们保养自己的头发,也没有侍女每天不间断的为他们梳理,在这种能将人逼疯的环境里,情绪使得身体机能发生了玄妙的变化,让他们的发质也越来越差。
所以几乎每一个能看见的犯人,都有一头如同鸡窝一样乱糟糟,枯萎泛黄的头发。
但是身边这个人除外。
特莱特心里莫名其妙的安宁了许多,他上下打量着这位紧靠着自己坐下的犯人。他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脸色比起其他人的苍白和灰暗,多了一份让人诧异的红润。他的头发有些灰白,不过却梳理的一丝不苟。他有一个略显尖锐的下巴,狭长的眼缝,眯起眼睛看向四周的时候眼睛里莫名的散发着一股子戾气。
这人的气势给人非常奇怪的感觉,别人都在散发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但是他只有平静,以及如深渊般一眼看不到头的寒意。坐在他身边,被他似有似无逸散出来的寒意所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人对着特莱特笑了笑,他脸上所有的肌肉和表情都在表示着他此时此刻正在“笑”,唯独眼神,平静的就像面对着一团空气,没有一丝笑的意思,“你好,阁下。我的名字或许您听说过!”,这个时候,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一丝傲然,但很快就隐去,依旧如之前那般的平静,“我是波文,贝尔行省的波文。”
没有介绍自己的姓氏,但是特莱特一个激灵之后挺直了身子,他震惊的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年轻贵族,居然是他!
波文一把火烧掉了整个西流城,数十万人死于那场大火,整个帝国,整个大陆为之震动。贵族杀害几个平民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史上更是有些残暴的贵族曾经屠杀过一两个村子,但也到此为止。哪怕是大规模的战争,也很少会死伤如此之多的平民。波文做到了,他只是在愤怒中点了一把火,让他在奥兰多的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这名字并不意味着正面的东西,可那又如何?
别人可能不在乎,但是特莱特在乎。他也想在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
“您好,阁下,我是特莱特。”
波文此时对待特莱特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路人,他再次笑了笑,眼神里依旧没有丝毫的波动,“我认识您,您的演说很精彩。”
“您过奖了!”,特莱特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他确信无疑,自己能不能出去,就和这位波文伯爵有关系。他强捺住心头的悸动,眼神闪烁的望了望四周,张口欲言又止。
似乎是看出了特莱特此时矛盾的心态,波文说道:“不用担心,我们都有着相同的朋友。而且这里虽然是皇家监狱,却不意味着无法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送进来。我从报纸上看过您的演说稿,的确非常的振奋人心。这个帝国已经腐朽了,急需改变,您将主导这股力量,改变这个帝国,甚至改变世界。”
特莱特这个时候的心情非常的奇怪,忐忑不安,又格外的平和,他望着波文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自信,骄傲,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气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再惶恐不安,对未来也不再迷茫。一个人由内而外的自信立刻就能改变一个人外在的状态。
波文突然叹了一口,他一手按住特莱特的肩膀,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在特莱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波文突然从囚裤中掏出了一柄锋利的餐刀,狠狠的插进了特莱特的胸口。他面色狰狞的如同疯狂的杀手,一刀又一刀的将手中用来切割食物的餐具,变成了夺走他人生命的凶器。特莱特被波文突如其来的刺杀所震慑,就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被刺中了四五刀。等他用力推开波文的时候,已经身中数刀。鲜血飞溅出去,胸口的囚衣很快就被鲜血所浸湿,他踉跄了几步,腿脚发软,扶着桌子不想让自己倒下去。
他望着波文的眼神只有无边的震惊,以及一丝恐惧。他能感觉得到,波文的攻击完全是对着他的要害去的,没有一丝保留,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随着伤口不断崩出的血液缓缓的流逝。
这该死的计划,这该死的方法!他此时的心情特别的奇怪,想要憎恨波文,憎恨雷恩,他们对自己做下了如此恐怖的事情。偏偏,又提不起多少的恨意,他知道这种方法足以让他脱困,心头只有莫名的矛盾的心态。
负责警戒的士兵们立刻围了过来,站在二楼上纵观整个餐厅的守卫也吹响了哨子,面对四面八方包夹而来的士兵,波文一脚踹翻特莱特,跳到了餐桌上。他此时面色涨红,青筋扭动,眼珠子几乎要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嘴角边有一些白色的唾沫,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喊道:“陛下万岁,奥兰多万岁!”
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坚定的皇室守卫者一样,为皇室,为帕尔斯女皇剪除了一名令她烦恼的麻烦人物。他就像是一个绝望的勇士,用生命谱写出一曲感人涕下的悲歌。
然而,都是狗屁!
这只是一场交易,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家族的延续。在这个家族利益至上的年代中,他的所作所为符合所有人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