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出来一人,慌里慌张的往山上跑,连地里的几人喊他也没回头。
“志强这是咋了?”,有个女人问道。
小花奶奶突然一拍大腿,说:“ 莫不是他媳妇出事了”
于志强的媳妇怀胎快有九个月了,这个当口生也正常,只是他男人往山上跑就不大好了,西于村的规矩,不是人命关天的事是不麻烦道观的,看来这是要出人命啊,几人明白过来歇了手里的活计往村里赶。
王小臭听到他弟喊就跑道上看去了,脚下的村子虽看不大全,但来往的人却是比往常多,身影瞧着都是着急忙慌的,连王小宝都知道是出事了,没道理他这个当哥的看不出。
都说女人生产就好比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回的来得那是福,回不来的那是命,志强他媳妇显然没扛得过命,折腾了一上午便去了,孩子也没保住,一尸两命。
这一天注定是不安稳了,西于村但凡婚丧嫁娶是全村出动的,殓尸设灵堂一出出的都有讲究,由村里的老人操持着办,年轻人干些跑腿活,买香烛纸钱寿衣联系殡仪馆啥的,这些都是为志强他媳妇忙的,而那睁不了眼的孩子啥都得不了。
西于村出丧一般是停灵两天,也有停灵一天的,比如横死的比如生产死的,说是煞气重,不给多留。志强媳妇的后事办得利索,不到日落灵堂架起来了,孝衣黑纱备好了,纸钱香烛也烧起来了,亲戚也得了信,离得近的已经赶来了,今晚停一天灵,明天吊唁,晌午就能入土了。
王大烟袋和一群老头在丧棚里喝茶,柏树娘在房里殓尸,纸棺材刚到,人估摸着还没进去。出事的屋子门半掩着,王小臭偷摸着往里瞧,里头没有血呼啦咋的画面,但鼻尖的血腥味却浓烈到让人作呕。几个有年纪的大娘正围在床头,把死人脸遮得严实,只见两条穿着寿裤寿鞋的腿直直得伸着。
死了人的产房男人和孩子是不准进的,王小臭也不会在这事上犯浑,瞅了两眼就带上门转去了灵堂。灵堂里,供桌摆上了,相片里头的女人二十出头,微扬着嘴角笑得很温柔,人也确实是个好的,村里的孩子见了都亲亲热热地叫上一声灵婶子,隔着一层丧幡,架棺材的木板子也搭好了,旁边搁了个铁盆里头刚烧了一拨纸钱,旁边还有一篓子里头搁了不少黄纸叠的元宝,几个女人围坐着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麻利往里头扔折好的纸钱。
王小臭蹲下身,往篓子里抓上一把纸钱放盆里点燃,有个女人出声招呼:“小臭,给你灵婶子烧钱来了?”
“嗯!”,虽然和灵婶子走得不是太近,但对那么个温柔的人,王小臭也是要好好烧回纸的。
这么个地方也不好多聊,女人们继续手里的活,王小臭继续烧纸,透过橘红的火光,木板底下便显出个红漆木盆来,里头扔了几件带血的衣服团成一团,王小臭只以为是灵婶子生产时穿的衣服要等着烧的,没多在意,只是后头多瞅了两眼却见衣服一角露了一撮头发。王小臭手指动了动,转头看那几个折纸的,见人都低着头忙活没留意他,便微微侧了身子挡了挡,手飞快的往盆里探,指头一勾掀起衣服一角,露出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乍看会唬人一跳的脸,皮肤青紫发皱,脑门往里凹,显得眼眶有些凸,脑袋还尤其的大,一看就知道是个天残,这就是那个跟着灵婶子一块儿走的婴儿。
王小臭默默拉上了衣服又烧了会儿纸就回家了,当天夜里,他难得做了噩梦,小孩青紫变形的脸不停的在眼前转来转去,挥都挥不走,结果第二天他便起晚了。
家里早没人了,饭罩底下放着一碗饭一碗菜,饭是普通的白饭,菜是豆腐炖豆皮,一看就是办丧事的例菜。西于村丧事的席面开三天,这三天村里几乎家家不开火的,一天三顿都到事主家吃,饭菜虽然多是白菜豆腐豆芽之类的,但总归是主人家的一份心意,一村六百来口人,好菜也吃不起啊!所以也没人敢推。前个十来年村里有个婚丧嫁娶的也办不了这么多席面,只因着村里穷又糟心事多,外头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眼见着小伙儿都要熬成老光棍了,村长领着全村人开了次会,结果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内部消化吧,就这么着,各家各户掰指头算都能沾上点亲,吃个席面也差不多全村人出动了。
王小臭草草吃完早饭过去时,吹哀乐的师傅已经喝过两回水了,观里也下来了几个专门做法事的道士,王小臭不耐烦听他们念经,正好又见着大川他们无聊的在院外头瞎逛,就提议去坟场看看。
东荒林分三个地儿,一个是村里人砍柴的地,挨着道观底下那个山头,是个狭长的小峰归村里,村里人一般说的山里其实叫的就是这个地,就跟清风山山脚一样,混着喊,外头人都搞不明白的;第二个地是小儿坡,埋夭折孩子用的,也有进不了祖坟埋那的,不过很少就是;第三个就是坟场,西于村人死后的安身地,三个地依次挨着,都比清风山矮上一节。
坟场外围种了一圈水杉,里头东一个西一个垒着坟头,坟两边栽有柏树,乍一看去只以为是座林子,这里不仅是死者的安身处也是村里小孩的探险地。
走了没多久,就见有人坐里头歇脚,没等他们走进,就听人喊:“大川,你们咋来了?”,来为灵婶子开坑的是村里的保升保才两兄弟,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都是伯父辈的。
几个小子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