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脸生啊?打哪儿来的?”
那黄毛吊着眼角问道。他这一问,黑网吧的各个角落顿时就站起来几个人,借着灯光打量,那些人各个染头发,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不相同,凑一个葫芦娃七兄弟绰绰有余了,这会儿看来大有合体成金刚葫芦娃的架势。
邵一乾先把自己那无足轻重的账号退到安全地方,确定不会有小怪偷袭了后,这才站起来。他刚才摸键盘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会儿突然一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攒出来一股寒气,歪着身子靠坐在电脑桌上,同样斜着眼道:“无可奉告。”
宋包包一边拉他袖子,一边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陪着脸笑:“大哥,他新来的,不懂规矩,哈哈,您……”
那黄毛一挥手,身后有个跟班模样的小子立马凑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动脚。
邵一乾反手按住那个肆无忌惮在他口袋里乱摸乱掏的手,慢条斯理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你要是能在我身上搜出你钱包,我剁个手指头给你;你要是搜不到,跪下来给我叫爸爸。”
宋包包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十万匹羊驼在跳广场舞,翻腾起来的烟尘在空中汇聚成四个字——妈的智障。
黄毛刚想说什么,邵一乾又补了一句:“有种就别孬。要么你就别搜,要么搜就一定搜到。”
黄毛“啧啧”了两声,突然伸手在邵一乾下巴上摸了一下,提起裤腿往身后的转移上一坐,翘个二郎腿,挑眉道:“激将法,我不稀的吃你这一套。你看看这谁的地盘儿,跟你废什么话,就是搜不到我也能揍你一顿。”
宋包包还在徒劳地两边调和:“误会误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黄毛摸他下巴把邵一乾恶心够呛,他顿时把“少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这句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垂头看了黄毛一眼,用一种十分恶劣的语气挑衅道:“就你这样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黄毛还在等邵一乾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对面的小子突然伸腿在转椅的扶手上狠狠蹬了一脚。黄毛或许今天合该倒霉,那椅子的底座的仨轱辘有一个是坏的,被这么一踹,登时就崩飞了,转椅连带着人就往后仰倒,掀起了一阵人仰马翻。
可怜那黄毛压根儿就没想到在自己老窝里还能有这么个毒瘤,老子妈地破口大骂了起来,然后……一碗隔夜泡面从天而降。
宋包包登时就惊呆了,喃喃道:“妈呀……”
邵一乾一把丢了那空碗,扯着他袖子往外拉:“妈个屁!要你那腿用来当摆设的?!”
黑网吧里地方小,电脑却不少,除了楼梯口通向内里的一条窄道,其余地方压根儿也没地方下脚。其余的狗腿都被堵在电脑桌后,还有几个已经踩上了桌面打算走空中道路赶来支援。而那黄毛被椅子压在地上,那一坨恰好挡在了离开的路上。
邵一乾就踏着那椅子直接蹦了出去,几步跑到楼梯口,沿着楼梯扶手滑了下去,一路上接连撞倒了三四个上来的人。他那每一个步骤都十分干脆,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停顿,似乎彩排了许多遍。
别的不提,邵一乾打群架在小学里一直被奉为开山祖师,他人小胆大,什么人都敢惹,惹得起的惹到底,惹不起的先惹再说,原因是他觉得孤单一个人跟自己玩儿很没意思。他曾经穷极无聊的时候,还专门抓过一条蛇和一只麻雀放一起,蹲在一边看了一下午的蛇雀大战。
所以邵一乾概念里,这么点儿事和这么事儿妈的人基本是个芝麻大的屁事。
再看整个网吧都乌烟瘴气得不像话了,全堵一起在拧麻花。
邵一乾这种撩了就跑的、光拉屎不擦屁股、光管杀不管埋的臭毛病被宋包包鄙视得不行。
那骂骂咧咧的老司机跟在邵一乾屁股后面跑出来,气喘吁吁道:“你小子吃辣椒长大的?有话好好说,那是什么人,那是杂碎,你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邵一乾从裤裆里摸出一个黑色钱包来,话音自动给停了。
肇事者晃晃手上的钱包,洋洋得意道:“辣椒打从明天起就跟我姓了你不知道?”
刚才跑得太急,跑得他嘴唇有一抹十分艳丽的红,一对桃花眼的眼尾眯起来,似乎是从内眼角拖拽出来的一条异常流畅的线,好看得不像话,跟刚才那个专门挑事的兔崽子简直不是一个人。
好嘛,原先宋包包一直以为邵一乾是被冤枉的,到这儿根本就是把这种罪名坐实了,他还真没见过做贼的还敢这么嚣张的。这种先发制人的行为把宋包包一气儿将在了原地,再加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朋友,他自动就给结巴上了:“我要、要跟你、断断绝师徒关系……”
说什么都晚了,屁都放出来了绝没有再坐回去的道理,于是这俩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便顺理成章地交换了江湖帖,在继师徒关系之后又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命运共同体,当然更多的是承诺万一黄毛来报复,俩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你先死”。
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年级的小朋友正在排队等待放学,啊,不是,好像在等待打预防针,言炎就站在第一排的位置。他长得太慢了,个头磨磨蹭蹭的,穿着蓝色的运动校服往那一站,看上去就十分乖巧。
不过他这会儿正低着头在玩儿手上的什么东西。
邵一乾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欠地又拽了言炎的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