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院中响起一阵动人的箫声,幽雅哀怨,兜兜转转,听得人揪心不已。不远处,一管清亮的笛声相互应和,此消彼长,笼罩了整个院落。
仁杰再次下床,打开门,果然是薛侯爷的另一位随从丁二,气质忧郁地目视远方,用心地吹著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成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仁杰愣了一会,问:“这位小哥,莫非有伤心事?为何半夜吹奏哀曲?”
丁二不语,低头行礼,退到不远处继续表演,一箫一笛甚是热闹。
仁杰两手抱胸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
不出所料,又一位随从捧著羯鼓前来。那人见仁杰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犹豫著是否要过来献艺。
仁杰忍不住笑起来,心情舒畅了许多,大步走到那随从面前说:“借你的鼓一用。”
他提著鼓,轻敲薛侯爷的窗户:“美公子,谢谢你安排的表演,来而不往非礼也,请容小人为您奏一曲?”
不等薛侯爷回话,仁杰敲起激烈鼓点,整个客栈的客人都被魔音穿脑,无法安睡。
窗子悄悄地打开,露出薛侯爷天仙般的俊颜,仁杰望著他笑得欢喜,洁白的牙齿在月下闪光。
薛侯爷的手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个橘子重重地砸在仁杰额头,他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客栈重获安宁。
薛侯爷走到仁杰面前,俯下身沈静地凝视著,良久,逸出一个难以察觉的浅笑,吩咐随从:“把他带到我房里吧。”
次日清晨,仁杰从美梦中醒来,发现房门半掩,有人畏缩地蹲在门口。
仁杰问:“阿飞,是你在外面吗?”
一个女孩小声说:“阿飞在隔壁,我是小鹃,侯爷走的时候,让我在这里伺候著。”
“侯爷走了?”仁杰从床上惊跳起来,“快叫阿飞,我们即刻上路。对了,你们两人可会骑马?”
小鹃点点头说:“会。”
一行三人来到前院。仁杰吩咐掌柜找三匹快马,准备一些牛肉和乾点,然後问起出城後南下之途。
掌柜答:“从城门出去有一条官道及两条小路,通往镇江、扬州和杭州等地,沿途也可改走水路。”
仁杰挑眉问:“掌柜的,薛侯爷何时离开?今晨,客栈里还有别的客人出城吗?”
掌柜想了想说:“薛侯爷半个时辰前离去,不久,几位白衣蒙面公子退房走了。一炷香前,有一位蓝衣公子带著几名仆人出了城。”
仁杰一骑当先,纵缰冲出城外,阿飞和小鹃紧跟在後。
出城後,从巡逻的一位士兵处打听到,不久前,一大队车马打著锦旗沿官道南下,几位白衣蒙面公子则往左边的小路而去。
仁杰想了想,带著姐弟俩转往右边的小路,一路快马加鞭疾驰。
小路上来往车马稀少,凄草掩道,阳光照得草叶上的露珠闪亮。
中午时分,仁杰望见前方有一个茶亭,几辆马车停在路边。。
一位青衣公子端坐亭内,此人仪态优雅从容,缥缈如仙,高洁如玉,不是别人,正是薛侯爷。
仁杰的心猛地窜到嗓子眼,然後咕咚一声回归胸膛,欢快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薛侯爷似有心灵感应,抬眼望向仁杰一笑,恰如千树万树梨花刹那间绽放吐豔。
仁杰刚复位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他上前施礼:“薛侯爷,你走得好急。”
薛侯爷注视著他,一双美目熠熠闪亮:“仁公子,你追得也快。”
仁杰含笑道:“薛侯爷弃官道,又令蒙面白衣人走小路,故布疑阵,如此可掩人耳目,免得对手早作提防,小人猜得对吗?”
薛侯爷轻挥绸扇,一派云淡风轻:“仁公子说得不错。我手下从不用无能之辈,恭喜你,过了第一关。”
仁杰在桌边坐下:“谢侯爷赏识,不知,我该如何效力?”
薛侯爷绸扇一点桌面,茶亭里的其他人都起身退到外面守候。
他红唇轻启:“你附耳过来。”
仁杰乖乖地贴过去,只觉得耳边如春风吹过,心驰神爽。
接下来,薛侯爷避开陆路,改行水路,沿著京杭运河而下。
仁杰见多识广,熟知风土人情,胸中沟壑无数,每到一处,就从容地指点江山,娓娓道出不少奇闻轶事。
薛侯爷从小练武,少年起随父驻守北疆,很少与同龄人交往,这些日子,他与仁杰朝夕相处,渐渐被对方风趣的谈吐和丰富的学识所吸引,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往南行了约一月,前方就是广陵风物久繁华的扬州城,薛侯爷心里不禁有些雀跃。
常听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不知此地是如何繁花似锦?他随口一问,仁杰便聊起文人骚客梦陷温柔乡的fēng_liú事。
薛侯爷性清冷,不识风月,一听之下又惊又羞,云霞般灿烂的红晕,由面颊一直延伸至耳後,恼道:“仁公子,你好不正经,怎麽说些下作之事。”
仁杰洒然一笑:“天地悠悠,但求无愧於心,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就算勾栏卖笑,也有品性高洁之士。”
“似乎有些道理,你说个故事,若是有趣,我便信你一回。”薛侯爷盈盈一笑,如冰轮破云而出,霞光万道;两颗眼珠子瞪得溜圆,如清澈的黑宝石,在阳光下晶晶闪亮,光彩眩目。
他一贯不苟言笑,无意间显露出纯洁无邪的真性情,仁杰顿时心动不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