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竟能如初闻一般。可见,卫氏可屹立数百年不倒,真是有其本事。光是无耻这一点,便少有人及。
濮阳心虽不屑,却未流露一分,长眉轻挑,满是惊叹,嗓音婉转动人:“不想竟有此等奇事!”
卫太师苦笑,望向卫秀道:“这许多年,你怕是受苦良多,今既祖孙相逢,再没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
他只说相逢,未言相认,言辞间留有余地,怕是还有打量。
卫秀既不喜也不忧更遑论怒,只轻声道:“太师怕是认错人了。”
她张口便是否认,态度明确,卫太师双眉一竖,威严顿显,可随即便似想到了什么,又和缓了容色,道:“你吃了这许多苦,心有怨言,也是有的。”。
心有怨言?濮阳心下冷笑,老太师真是每句话都有深意。他苦寻多年,不忍孙儿流落在外,孙儿却是不体谅家中难处,心有怨言。真是不肖得很。
卫太师转身,对濮阳深深一礼:“家事,不好外扬,请殿下容臣与卫先生独处。”
濮阳自是不愿,奈何卫秀也道:“殿下请暂回避,我也好与老太师说明白了。”
濮阳不得已,只得道:“也好,将话说开了便是。”说罢,竟就走了。
卫太师见此,不由纳罕,濮阳殿下待卫秀竟宽容至此。
濮阳未曾走远,慢悠悠地晃去了后面的竹林,春风一度,竹林间长出了不少嫩嫩的竹笋,清新、水灵,观之可爱。
“尝鲜无不道春笋”,倒是可借此置一场笋宴,邀满城王孙公子,来此一会。
濮阳行走林间,漫无边际的想到,可心中仍是惦记着卫秀那处。
若是先生就此归了卫氏,倒是也好,卫氏势力不小,对她有益无害。只是卫太师的做派,着实令人不齿了些,看人有用,便想带回去,无用则弃之敝履,未免势力。
在林中走了一圈,又按原路返回。
初次见面,是说不了太久,亦说不得太深的。卫太师来此不过也只留个引子罢了,只怕并未想过能一蹴而就。
濮阳见差不多了,便朝小院,徐徐行去。
到了一看,太师果然也不在。
卫秀仍处在原先那位置,仔细一观,便见她身前几上多了两盏茶,可见谈得渐入佳境。这是早有预料的,她们如今艰难,不可能会放过如此势大的卫氏。与其说是卫太师主动寻上门,这是《徙戎论》效用之一。
卫秀令人将茶盏都撤了去,换新的来,抬头见濮阳闷闷不乐,不由好笑:“事情皆在掌控,殿下有何不喜?”
濮阳坐了下来,道:“见你与太师虚与委蛇,看着难受。”
卫秀闻此,便是一乐:“他是我祖父,我能归宗,可是求之不得。”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把一件假事,说得像真的似的。她都看出太师因何而来,濮阳就不信先生看不出来。回想那日车骑府,卫攸百般遮掩,就似卫秀见不得人似的,濮阳便气极了。
“这与殿下是好事一桩,我归宗,亦是眼下做好的做法,殿下应当大局为上,何故难受?”卫秀温声细语,处处都为濮阳着想。
她说的不错,濮阳深知:“确实是好事。”她说着,望向卫秀,无奈一笑,“可我也不想见你委屈自己。”
她眼中便盛满了悲哀与心疼,有如实质,看得卫秀心口一痛,竟不敢直视她,她转头,望向别处,冷冷道:“殿下不忍见我委屈自己,可到头来,仍是要我委屈自己,这话,便不必再说了。”
这些话就似化作了一阵尖针,统统扎进了濮阳的心中,引来阵阵尖锐难忍的痛意。她面色发白,点点头,歉然道:“是我失言了。”
本是为摆脱这奇怪的局面而说的话,可听公主道歉,反倒让自己听着难受,卫秀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慌,她拧了下眉,正欲缓解气氛,便见濮阳站起身来:“我先告辞了。”
她行色匆匆,像是逃一般的转身,走得飞快,可就算如此,她仍勉力维持着她身为公主的举止。
水蓝的宫装飘逸,匆匆而至,匆匆而走。
阿蓉捧了新茶上来,见庭中只剩了一人,不知多出那盏如何是好。
卫秀将视线从院门收回,瞥她一眼,道:“都泼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了《徙戎论》是晋人所著,借用了这名字。
内容也差不多,就讲该把这些外族人迁出去了,不然要为祸天下的。被说中。可惜当时晋廷未用此言,导致五胡乱华,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当时,胡汉相融程度已挺深了。
我也是一知半解,都是一己之见,说错了勿喷。
第42章
卫太师登车归府,一入府门,便见三子站在门上等候。
三子卫仪未曾出仕,在家侍奉父母,有孝顺之令名。
卫太师共三子,长子逐出家门,接下去便是卫攸、卫仪。原本父母在,不分家,当四代同堂,只卫攸位至车骑,加开府仪同三司,碍于公务之便,方辟府独居。
“阿爹回来了。”卫仪见卫太师回来,便上前迎候。
“嗯。”卫太师应了一声,负手往里走去。卫仪转身,跟在父亲身后。
“可确定了那便是侄儿”卫仪问道。
卫太师神情一顿,点了下头,不见喜怒:“与他私下说了篇话,都对上了。”
卫仪毕竟承欢父母膝下已久,对父亲了解甚深,见他如此,便知多半是满意的,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