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方才那侍女回来了,濮阳连忙欲走,便发现身后无可躲处,她身上有伤走不快,若强行躲避,必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她忙往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快速走出几步,然后转身,做出刚往这边走来的样子。
这一切刚做好,那侍女便出现了,濮阳乍然见她,对她微一颔首。
侍女手中提着一桶热水,见濮阳略显惊讶道:“贵客可是来寻我家郎君?”
濮阳此时与卫秀房舍的门前有五步之差,旁人看来,便像她刚走到此处。闻侍女有问,她笑答道:“正是,先生可在房中?”
侍女快步走到门前,将桶放下,低身朝濮阳福了一福,恭敬道:“着实不巧,郎君眼下正不得空,贵客有事,容婢子代为转告。”
濮阳当然知道卫秀不得空,她还知道她为何不得空。濮阳十分纯良的样子,温和地笑了笑,道:“既不得空,我晚些再来便是。”
她说罢,不由自主地朝那道十分可亲的门缝看了一眼,便自然地转身走了。
走过拐角处,她停下了步子,又靠着柱子的遮掩,回头看去。
只见那侍女并未立即入门,她在外等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方对着门施了一礼,提起水,走了进去。
应当里面穿好衣裳了。濮阳暗道。
居之所,天渐暗了下来。山中总比山下冷一些,白日间感觉不出多少,入了夜便十分明显。一阵阵阴冷的山风吹来,叫人直打寒颤。
窗开着,正是迎风,濮阳被山风一浸,思绪也跟着清明了起来。
倾倒京师的卫郎,善于谋略、从未失手的卫仲濛竟然是一名女子?这着实太过惊人。濮阳闭上眼,脑海中就能浮现那道坐与轮椅上的身影,身有缺陷,性情却无比坚韧,那双不能行走的双腿仿佛从不是阻碍,她坐在轮椅上,谈笑风生,计策百出,从无窘迫之时。她厌烦她帮萧德文对付她,却一直钦佩她的才华。
这样的人,竟然是女子。谁能想到卫秀居然是一名女子。
濮阳叹了口气,仍然有些转不过来。
婢子送了晚膳来。山中清贫,所用之物自然比不上她平日里华贵奢侈,但卫秀对她并无怠慢,每一餐都有果蔬鱼肉,每日还令厨下炖了药膳来与她补身,好让她的伤痊愈得快一些。如此看来,与一萍水相逢之人而言,卫秀着实是尽心了。
一直以来的认知受到了冲击,濮阳许久都没缓过来。直到晚膳后,濮阳突然醒悟,卫秀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她要的是她的才华,又不是旁的,是女子更好,她就抓住了她的一道把柄,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这么一想,濮阳顿时振奋起来。
白日去寻卫秀,是要向她借一仆役去传信入京,此事还没办成,濮阳看了看天色,已经黑透了,无数星子在空中,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好看。
今日来回走动,又发现这一惊天秘密,濮阳已是累急,再勉力拖着身子,难保伤势反复,想了一想,她便歇下了。
养精蓄锐,待明日再去见卫秀。
山中岁月悠然,每日看看云卷云舒,哪怕是养伤,也焦躁不起来。隔日一早,濮阳便去寻卫秀。
这几日住下来,濮阳也知卫秀晨起,喜欢读书。她去往书斋,果见卫秀就在那里。
她捧着一卷书,坐与窗下,正专注看着。青丝一丝不苟地在头顶梳了一个发髻,以小冠簪起,身上着月白大袖衫,褒衣博带,袍袖翩翩,倜傥得很。
濮阳站在门外,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日透过那道门缝所见的场景,心神不由一阵飞驰。待她回过神来,便见卫秀已放下了书卷,眸色淡淡地望过来。
分明是一贯的秀雅气度,偏生要想人家衣衫不整的模样。濮阳是绝不肯说自己错的,这定然是昨日之景太过震撼的缘故。只是偷窥非正道,眼下还当着正主,濮阳稍稍有些心虚。
这点心虚,自然是深藏心底。濮阳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她微微笑了笑,对卫秀施礼,算是问好,卫秀也回以一礼。
“昨日去寻先生,不想先生恰不得空,便先回去了。”濮阳与卫秀对坐,说起昨日之事。
卫秀探身,提起放置于红泥小炉上的铜壶,略一倾斜,热腾腾的水便倾泻而出,冲入一座紫砂壶中。
“我听侍女说起过此事,你来寻我,可是有事?”卫秀一面说,一面将壶盖盖上,过得片刻,她取过一旁的茶盏,提起紫砂壶,微微倾泻,茶香四溢。
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尽的风雅。濮阳看着她,她今日尤为关注卫秀的举动。
“正是有一事,欲请先生相助。”
卫秀将茶盏端到濮阳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妨说来。”
白瓷杯壁,映着碧清的茶汤,色泽清亮,格外好看。濮阳见之甚喜,她端起茶盏,吹了吹,饮下一口,茶香瞬间布满口鼻。
好茶。
濮阳笑了笑,放下茶盏,娓娓道来:“先生救我,我却还未向先生坦露为何受伤。”她这几日细细地分析过,谁要害她,她已有眉目。
“我有两位兄长,在争储君之位,我身处其中,便不幸中了‘流矢’。”她的两位兄长争的是储君之位,她是什么身份,便不言而喻了。
不挑明,便当不知道处着,挑明了,自然不能不见礼。卫秀倾身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濮阳微笑,继续道:“我家中行七,父皇将濮阳赐我做了封地。”
濮阳,古称帝丘,更是萧家龙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