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将门窗紧缩,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也不知是因先前几夜未能安眠,还是旁的原因。他就这样点着脑袋,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慢慢躺倒,陷入香甜的睡梦中。
门外,有人影久久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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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蓬第二日就销假,回了鹤禁卫。
鹤禁卫本为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因太子所居之宫,白鹤守之,凡人不得辄入,故而太子左右监门率府便有了鹤禁卫的称号。
孙蓬回到鹤禁卫,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那些同僚若有所思地视线。
他在此处,从来都是格格不入。哪怕是前世,他费尽功夫,想要与同僚们打好关系,却仍旧是白费力气。
甚至,他还记得清楚,这些人曾参与了对他的追杀。这些人的手里,有他的血。
“孙七郎,你竟然还敢回来!”
孙蓬换好黑甲,前脚刚迈出门槛,便有人气势汹汹而来。孙蓬抬眼,那人虎背熊腰,一身玄衣黑甲穿在他的身上,宛如一面铜墙铁壁,而这人的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并未当值的同僚。
“孙七郎,你害得老贺被太子逐出鹤禁卫,你竟然还有脸回来!难道就不怕被我们打得找不着北吗?”
“为什么不敢回来?”孙蓬不紧不慢地整了整护腕,“牟参军不妨说说,为什么我不敢回来?”
他一开口,声音平静,一时间原本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同僚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行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认不出眼前的少年。
那个被他们故意欺负了,也只会笑笑忍下委屈的孙七郎,是什么时候变得张口就能呛人,丝毫不再顾忌那么多的?
牟三一愣,显然没想到孙蓬竟然会这么反问,当即脸色发青,握紧了拳头:“你!你自己受伤,还连累老贺被赶走,你竟然不觉得愧疚?”
“就是!老贺在鹤禁卫干了这么多年,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怎么会被赶走!”
孙蓬的视线从义愤填膺的众人脸上扫过,末了看向牟三笑道:“牟参军,不如你说说,当初贺大哥的那块玉佩究竟是怎么掉进东宫水池里的。”
他之所以会落水,说到底也是因为牟三说老贺的玉佩掉水里,向他寻求帮助。如今仔细想想,老贺的玉佩掉水里,怎么就轮得到牟三在那着急找人下水捞?
牟三显然没有料到孙蓬会提出这个问题,脸色大变,心中着实恼火,却碍于身后这些凑热闹的人,只得愤愤道:“那是被你偷走,然后不小心掉进去的!”
“我为什么要偷贺大哥的玉佩?”
“那是因为你贪图……”下意识地跟着反驳了句,牟三面上狰狞,做出一副替人心疼的模样,旋即又警醒过来,“不是,你是因为……因为……”
孙蓬根本不给他机会再去掰扯其他什么借口,微微一笑,不客气道:“牟大哥似乎忘了,孙府世代文官,家父更是官至大理寺卿。不才自小跟着家中长辈习文,也看了不少卷宗案子,因此,不久之前,循着蛛丝马迹,不才仔细调查了一番,在其中发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细节,似乎都和牟大哥脱离不了关系。”
众人万万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没什么本事的少年竟然会来这么一手,一时间看向牟三的视线都多了几分玩味。
重生前的那个孙蓬,惯常受到欺负,也不过是忍气吞声受着,鲜少会叫鹤禁卫之外的人知道。若非如此,也不会等到了出事,才惹来太子妃震怒,太子不得己将人赶出东宫。
牟三原本打着主意要再在人前折辱他一通,以为仍是信手拈来的事,结果反倒成了如今的模样。
五大三粗的男人赤白着脸,有些急了:“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老贺的事情有关系了?我、我是替他不值!”
孙蓬点头道:“对对对!是挺不值得。”
孙蓬本就年少,如今不过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还带了几分病容,但说话间神采飞扬的模样也叫人觉得夺目非常。
孙府上下,包络孙大学士在内的一众男男女女都是出了名的好模样。到孙蓬和他嫡亲姐姐孙娴处,因为又融合了生母的长相,姐弟俩更是显得俊雅如画。
“我调查过贺大哥的家里情况。他家中有一久病的老母,家道中落,如果不是因为已故的父亲身上还有功勋,他未尝能够进入鹤禁卫。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他都典当换了银钱,用于填补家用,给老母抓药。他掉进水里的那块玉佩,是他的妻子当年赠予他的定情信物。并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玉石,街头随处可寻,最重要的是这上头的情谊。”
孙蓬眯了眯眼:“孙家在京城,虽然称不上是一等一的世家,但也好歹家境殷实,便是这么多年来得到的封赏,也不在少数。什么样的玉石不曾见过,我又何必去贪图别人夫妻间一块在外人眼里,寻常不过的玉佩?”
这话说的在理,当下就有不少人开始点头。
毕竟,就像孙蓬说的那样,老贺的家世和孙府无处可比,既然如此,以孙蓬的出身,又怎么会去贪心老贺的玉佩。
更何况,老贺一贯紧张那块玉佩,很少在人前拿出,与老贺并不同房的孙蓬又是从哪里知道玉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