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讶异地转头看向瘫坐在沙发上的人民保姆。后者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只见男子眉头紧锁,用蒲扇大的手摸了摸肚子,一边低声嘀咕着“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一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了。
看到对方摇摇晃晃的样子,哪怕心里再怎么气对方屡屡扰自己清梦,一海还是不由得心软了。丢下一句“坐下吧。我去给你煮个面”,就往厨房走去了。
从小到底,他都被父母扯着耳朵,不厌其烦地告诫他要向这个既死板又严肃得像块石头的老哥学习。
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老哥都像个标准模范生一样规规矩矩的。在狭窄的白线上,一般人都会或多或少踩出一点点,然而他的模范老哥却始终未曾越出边界。虽然在他看来,那种父母夸奖不已的行事作风实在叫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呢,就是这么一个本来应该是永远无法超越的邻居小孩,却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他身边的老哥这回竟然破天荒地叫父母操心不已。原因就是——老哥正在和结婚不过两年的妻子闹离婚。
因为嫂子是外地人,而又在本地的银行里工作,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妻子不至于沦落到寄人篱下的窘境,老哥还是很有风度地让出了新居,自己反倒像和丈夫吵架的小媳妇,跑回老家住了。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
由于老哥的房间早就被妈妈塞满了杂物,那些他始终搞不懂还留着干嘛的破旧电器之类的东西,于是带着小得可怜的行李跑回家的老哥只好和自己挤一间狭窄的房间了。当然,老哥没有倒没有反客为主,而是很识趣地自己铺席子睡在地板上。
尽管如此,和一个本来就关系疏远的臭石头挤一间房间,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啊。
“老哥咋不快点和嫂子和好呢?”
一边用筷子搅动着平底锅里的鸡蛋面,一海一边不自觉地嘀咕出声了。然而当他端着似乎倒了太多耗油的面走到大厅的时候,老哥德本正拿着老土的手机在聊电话。
“嗯……已经回来了……没事……我会的了……再见。”
隐约能听到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那就像开机关枪似的又急又快,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相比之下,惜字如金的老哥简直就像低级的处理器,只能回一两句简单的话。
不过……奇怪啊奇怪。这电话怎么听也不像同事打来的吧。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电般地划过了脑海。一海把盛着深褐色面条的碗在德本面前放下。而对方刚好结束了通话。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对上了。一海促狭地笑了笑。
“喂喂,老哥,刚刚的不会是小蜜打来的温馨问候吧。”
“……是一个我救了的高中生打来的。”
顿了顿后,德本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补充了一句“前几天他被一群社会青年殴打,我当时救了他”。
“哦,于是那个不良高中生就把你视为偶像,一直缠着你咯。”
没有回答,但从老哥眉间皱纹皱得更紧这点看来,他确实猜得□不离十了。
话说回来,像老哥这种只差没有把“正气“二字刻在额头上的刑警,确实很容易招来那些不懂世事的小不良信徒呢。不过啊,这么一位高大威猛的刑警哥哥可是正在和妻子弄离婚的失败丈夫呢……
咦?不对。还是说这种尽职尽责却死板老实的人反而不懂得处理家庭关系?
煞有其事叹了一口气后,一海在这位婚姻生活不如意的刑警身边坐下。而后者正一脸平静地嗖嗖吃着味道过重的面条。
“老哥,今天爸妈叫我给你做思想工作,好和嫂子重归于好呢。”
吃面条的嗖嗖声蓦地停了下来,但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身边这个浑身散发着汗臭味的男人又继续埋头吃起并不美味的捞面条了。
大概在这两天里,这位好警察都没有洗澡吧。待会儿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家伙塞到浴室去。
一海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沙发的另一侧靠去。
“其实啊,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可以好好商量的呢?你们才结婚了两年吧,可说是正值新婚的甜蜜时期呢,而且也没听说你和嫂子平时有什么争执啊。怎么一下跳过关系破裂,直接升级到离婚呢?”
“……这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啊?喂喂,我说老哥啊,你这人就是太闷葫芦了。很多误会就是由于缺乏沟通而引起的。其实你也不想……”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和她结婚。”
咦?
如遭晴天霹雳一样,一海顿时被这么一句料想不到的话惊呆了。
喂喂,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可不在他设想过的各式剧本之中啊。
“什么叫‘一开始就不应该结婚’?喂喂,老哥,你可不是那种会在婚姻大事上儿戏的人吧。”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吃饱了。”
话音刚落,德本就腾的一声站起来了。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一海突然被不经意瞄到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老哥,你这是……”
他说着伸手触摸隐约浮现在衣领下的暗红血迹,却不料在碰上那古铜色的肌肤的瞬间就被对方慌忙闪开了。哐的一声巨响,只见这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壮硕男子差点把脆弱的茶几给撞出了一个缺角来。
突然想想,那个小白兔似的瘦弱嫂子能摆脱他家的笨拙大黑熊的魔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真不愧是把大伤小痛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