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背负着全世界不幸似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后,一海“啪哧”一声又打开了一瓶纯生啤酒,咕噜噜地把那带着苦味的碳酸液体灌进自己早已经在隐隐抗议的胃里。可惜的是,脑子仍然该死的清醒得要命。此时此刻,他真想诅咒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好酒量。
“喂喂,不要把啤酒罐丢到我这边来。”
坐在隔壁的万年中学生学弟一脸不悦地把绿色的铝罐扫回自己面前,然后继续优哉游哉地吃起桌上的橙子来了。在喧闹得翻天的卡拉ok包厢里,就他们两个显得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于异次元一样。
为了庆祝他们法学系篮球队终于把长久以来压在其头上的管理系篮球队打倒了,队长半强迫地拉他们这些队员到卡拉ok来大肆庆祝,尽情狂欢,虽然理所当然地采取坑爹的aa制。但他实在无法融入几乎玩疯了的大伙儿之中,因为……今天拿到了医院的检验报告。
“白白浪费了1500元。医院简直就是吸血鬼啊,只会剥夺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
“好了,好了,同样的话你到底要说多少遍啊?”
可怜兮兮的诉苦只招来身边那个奶油小生的白眼。只见对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后,伸手把盛着苹果的碟子拿了过来。
“简直就像个啰里啰嗦的老太婆。问你到底都在什么事情上花了那冤枉的1500,你又始终不肯说。烦死了。别吵着我吃东西。”
“可是真的很坑爹啊。一口就把我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钱吞得连骨头也不剩。”
“0756-12358。”
“啊?”
“物价局的举报电话。”
对方慢悠悠地说着把苹果上的竹签放回碟子上,然后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牛不喝水的话,怎么能把它的头按下去呢?明知道价钱昂贵,还要一头栽进去。这叫自作自受。”
被对方厉声地这么一斥骂,一海顿时无言以对。确实,是他自己自愿的,自愿在一场必输无疑的赌局上投下金钱和情感的筹码,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在把自己和老哥的毛发拿去进行dna检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清楚明白到自己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但内心深处始终传来一道悠远而响亮声音,迫使他踩进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
好不甘心。为什么他和那个人是亲兄弟呢?为什么他不能喜欢那个人呢?为什么……他会自讨苦吃地喜欢上那个人呢?
自己根本就不是那个会在看着乳臭未干的小鬼时双眼发亮的老哥喜欢的类型。像他这种会被调侃只靠身高和体魄都能打好篮球的大块头,有恋童癖的老哥才不会看他一眼呢。明明他比谁都喜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却只会对别人展露温柔的笑容。
一想到这里,他就感到心像被硬生生挖了一大快去似的,剧痛难当,几乎喘不过去来。怎样也无法平息如波浪般袭来的钻心巨痛,一海再次把手伸向眼前的啤酒堆。而正在此时,身边传来单调而短促的蜂鸣声。
“啧,还真是烦人。”
在看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原本慵懒地靠坐在皮革沙发上的学弟马上换上了一脸不悦的神色。实在很少看到有谁能让这个独行侠露出这种表情。
“谁发来的短信?”
“啊啊,我弟弟的。”
学弟说着不耐心地动了动手指,回复了几个字之后就把似乎有点旧的手机塞回裤袋里了。
“一直在催我快点回去。他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凭什么管我这个大学生的哥哥啊?”
在对方说出“哥哥”二字时,他的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还真不知道你有个弟弟呢。”
“那家……”
“不是吧?田一海同志,你还真没有一丁点儿的八卦天分。”
正好大吼大叫地唱完《双节棍》的另一名同学突然加入到他们这个和四周喧闹气氛格格不入的小圈子里,自来熟地把晒得黝黑的手臂搭在学弟的肩膀上,虽然马上就被对方皱着眉头拍开了。
“那家伙可粘他这位粉嫩嫩的哥哥啦,有好几次还跑来大学凑热闹呢。明明是个染着一头惹眼金发的不良少年,在面对哥哥的时候,马上换下那张小孩看到都会哭的凶巴巴脸孔,温顺得就像一只大型金毛犬哦。”
“不过是擅自以保护者自居的笨蛋而啦。有时候实在烦人得要命。”
虽然脑子仍然该死的清醒,但酒精的作用还是在体内慢慢发酵起来了。在闪烁着五颜六色亮光的一片昏暗之中,眼前这个稚嫩瘦弱的男生竟然和他那个刑警老哥的身影重叠在一块儿了。郁闷的阴霾在心中争先恐后地聚集起来。
“真是太没血性了。你弟弟可是在关心你啊。”
似乎被自己突然提高了的音量吓了一跳,学弟像吃了什么苦东西一样砸了咂嘴。
“怎么啦?用得着这么凶吗?你又不认识那家伙。”
“我这是在为道理说话!你根本就从来没有把你弟弟放在眼里吧!”
“我……我哪里没把他放在眼里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
“单单从你刚才的语气都能猜到一二啦!太无情了!你们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多么关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随便的一句话会把对方伤害到什么程度!”
“什、什么啊?莫名其妙。别在这里发酒疯!”
“我清醒得很!我……”
“好了,好了,别吵啦。”
都到了嘴边的厉声斥骂突然被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