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丛林深处。
庭院中,种着一院子的樱树。虽说时值五月中旬,在结界的作用下,庭院之内依旧温暖如初,樱树上还开着满树满树的樱花,层层叠叠地绽放,连成一片粉色的云彩,遮天蔽日。有一个女子穿着印染了大多大多碎花的和服,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站在树下。微风吹来,拂动着她的和服下摆轻轻摆动。
随即,她似乎有所察觉,睁开眼转头看向森林的入口处。下一秒,她看见男子颀长的身形,翩翩如玉。她的脸上不悲不喜,声音亦平淡无奇:“你来了。”
“是的,母亲大人。”晴明不急不缓上前,直直地朝着女子的方向走去。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一笑,姿态从容不迫,“您成仙了。”
“这么多年,你始终不肯去掉敬语。”女子看着眼前站定的男子,她的儿子,——那人已然长成翩翩公子,眼底有隐晦的光芒一闪而过。她眉眼轻敛,语调平淡,只是话语间隐隐似乎透着点难过,“连‘母亲’都不肯称呼。”
听到她的话,安倍晴明脸上的笑意隐去,他定定地看着她,略显茶褐色的眼眸里晕开去一丝恍惚:眼前之人安安静静地站立在樱花树下,和服长长的裙摆淹没进地上那层粉色花瓣中,——身姿绰约、怡然独立,与记忆别无二致。
他称呼她:母亲大人。
他对她说:您成仙了。
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九尾妖狐,不,现在应该称九尾狐仙,也是他的母亲,——葛叶。
是的,他的母亲,他父亲安倍益材的妻子。他从十四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的血亲。不,确切点来说,从五岁起到现在,他与女子只见了一面,之后再欲前往这时便被师门禁止。那年她离开他的场景,至今他还历历在目。他清楚地记得,五岁的自己不小心窥破了母亲的原形,却并不以为意,仍旧呼唤她“母亲大人”时,她脸上的惶恐。悲伤、无助、绝望...他看得分明,却不曾言语。然后,如此幼小的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他明白她要离开了。——哪怕晴明至今还没有弄清,当年为何没有半点神力的他能预知未来。他将这种感知归结为“咒”。
“分离的时刻,这么早就到了吗?晴明,母亲要离开了,不得不离开。”果然,下一秒,他看见女子蹲下身来,唇瓣不住颤抖着,最后终于摸着他的脸吐出几句完整的话来,“如果思念的话,就来寻找吧...和泉最深处信太森林,葛之叶...”他还记得年幼的他并未言语,只是紧紧抿着唇目送女子的裙摆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直到视线模糊,直到身影不再。啊,那裙摆也是如同现在她穿的和服的裙摆那样吧,有着一样飘渺的裙裾...
他阖上眼,遮掩住眼底倾泻的情感。唇角,微微翘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世人都道他安倍晴明是狐妖之子,行事多传于其母,与妖鬼无异。却不知,其实他从来只是一个人,从来只有一个人。
“母亲大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眸子里所有的锐利光亮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漫不经心。他抿了抿唇,挑起另一个话题,声线波澜不惊,“您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于我的到来。”
“天地异象,他们总该找个人来解释当年的一些事。”轻轻叹一口气,葛叶知道自己无法逆转他认定的事,——哪怕他是她的孩子。“很显然,他们认为我是最佳人选。”
女子的目光偏向某个地方,她的话语里是毫不遮掩的嘲讽。晴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看见方向直指师门。他跟着弯了弯唇角,目光里也透出几抹隐晦的戏谑。时光静默,清风拂来,有一片樱花乘着风轻盈地飘落在他的肩上,白色狩衣掩映着粉色花瓣,分外醒目。晴明侧了侧头打量了花瓣几眼,随即心不在焉地捏起它,放在半空中看了半晌,这才让它随风而去。
“一些事?...关于您当年的离开?还是...”他终于打破沉默,语气平稳却一阵见血,“关于我的前世?”
“他们都告诉你了?”葛叶略显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向晴明。良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起来,“啊、我怎么忘了,平安京乱象乍起,就是一切劫难开始之时。”她朝前走进几步,直到与他的距离相距无几。她看着他,带着某种决绝的姿态:“晴明,就让我告诉你一切。”
晴明只是静静地看着葛叶,一言不发,——他在等她的后续。
“我不知道你父亲或者你师门那边是怎么说的,我遇见你父亲,不是偶然。或者说,是一场交易,包括相遇、成婚,甚至是...生下你。”女子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晴明,却发现后者薄唇紧抿、神色淡然、身姿挺拔如同身旁的樱树。心中,一阵锐痛。她咬了咬牙,撇过头感,任凭残忍的话语一气呵成,“是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当初仙神两界忙于对付大魔头紫魅,一时无暇照顾你,就安排你投胎人间界。但你终归是神界之子,神魂不为常人所容,最终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就是我。神界之人许诺,借腹生子后助我成仙。我只需生下你,之后你与我再无任何关系。且一旦被你发现原形,不论你多年幼,我都必须离开...”
“原来如此。”晴明点点头,低垂的眼眸遮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悲哀,“交易,我早就该想到。”妖族的唯一出路,就是成仙。在人妖禁忌的背景中,眼前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