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永远只有一头是尖锐的,那是因为举起它迎敌时,一侧会指向自己。谁都希望它可以击败敌人,但决不允许误伤自己。
“整天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自己还不是就着锅吃吗?这也不嫌不卫生了?这也不怕口水了?”老太碎碎叨叨念个不停,“做人就别穷讲究,自己做不到还整天屁话啰嗦。我真搞不懂你了……”
殷淼气呼呼地走出厨房。身后,老太太依旧喋喋不休,就像机关枪对着铁板来回扫射,停不下来。有些观念扎根在身体里,日积月累,便成了本能,一旦触及,全身细胞都会被触动起来。就像杨金华,打压殷淼,总能激起她全身的快感。
王靖从外面买完早餐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自个儿的妈在厨房忙上忙下,嘴里念念有词;殷淼则是坐在沙发上吃泡面,脑袋低垂,恨不得把整个脸面埋进面桶里。王靖放下油条,搂过殷淼,“怎么了这是?”殷淼牵强地冲他笑了笑,“没事”,又捧起面桶呼啦呼啦吃了起来。
“王靖啊,来吃鸡汤面。妈给你添个鸡蛋。”
“妈你早说啊,殷淼这泡面……”
“他还能委屈他自己?人家一起来就尝过了,喝得开心呢。你别管了,快过来。”
殷淼一愣,将塑料叉子往面桶里一丢,得,不吃了。
王靖冲着殷淼笑了笑,毫不介意,“这么瘦,是要多喝点鸡汤补补。”轻轻靠近殷淼的耳边,“不然抱着硌手。”
“好了好了,快来吃面,吃完了还上班,别黏黏糊糊的。”
王靖拍了拍殷淼的背,“再去吃点儿?”
“不了。”殷淼摇摇头,“饱了。”
殷淼回房间的时候还在怄气,不是和别人,单单是和自己,甚至恨不得甩手给自己两个耳光。
“我让你嘴贱,喝她的汤”。殷淼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的东西”。
“宝贝。”
王靖把脑袋伸进来,“我去上班咯!”
“去去去。”殷淼此时也懒得搭话,脑筋脑汁地想着怎么扳回这一次。说起来也真是冤,天地良心,那汤自己才喝了一口啊,第二口还没来得及搁进嘴里。现在好,平白落下了话柄。这老太锱铢必较,这点儿破事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呢。
“还有点汤,你还喝啊?”老太也不敲门,直接把脑袋伸进殷淼的卧室,不冷不淡地问。
殷淼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喝。”
“那你看着家啊,我把汤给王恪送去。”
殷淼点点头,指尖在手机上来回滑动着。就这样无休止地解锁,等待黑屏,继续解锁。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杨金华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自己总觉得不自在,极不习惯对上她的眼睛,所以非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能觉得舒坦。
“嘭”,大门关上,殷淼把手机揣进口袋,大摇大摆走出房间。“我就不相信这老太有这么好心留汤给我喝。”家里的香气远不如早上那么浓厚,散了好多。殷淼走到厨房,看到杨金华女士特意留下的充满爱意的鸡汤,止不住热泪盈眶。
就那么一小碗汤,色泽偏黑不说,碎碎的鸡血渣和熬化了的鸡骨沫子足足占了大半碗的分量。汤面上起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皮,几根纤细的长葱也在里头搔首弄姿。唯一值得下肚的,可能便是那孤独的、寂寞的、相依为命的几根鸡丝。
我见犹怜。
殷淼冷笑一声,“这老太是让我先用滤网过一遍再下毒?”随手把汤倒掉,掏出手机,“喂,酒店吗?我要订餐。……嗯,我要一份糖醋里脊,一份蜜汁叉烧,一盘素炒金针菇,还有……”
“和谁打电话呢?”王靖的声音突然出现,把殷淼吓了一跳。殷淼捂住听筒,压低声音,“中午想喝什么汤?”
“豆腐鲫鱼汤。”
“嗯,再来一份豆腐鲫鱼汤,地址是……对,加两份饭……嗯,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殷淼一跃跳到王靖跟前,“这不才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靖色迷迷地环住恋人的腰,“刚刚给许主任打了个电话,他今天有事,让我别去了。”王靖是个药代,专门去医院和卫生所推销自己公司的药品,所以工作时间完全由自己决定,很有弹性。
“我妈呢?”
“给王恪送鸡汤去了呗!”殷淼皱了皱眉头,“王靖,我有话和你说。”
“嗯嗯”,王靖端坐在沙发上,满脸认真。
“话说咱没苛待你妈吧?我们每个月给她两千五百块,让她去买菜,买水果和牛奶,是吧?”王靖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表情极其严肃正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再看看你妈,买的牛奶全都是带着赠品要过期的,水果也全是快烂的特价货。还有,她就每年过年腌那么多咸货,然后咱就扑哧扑哧跟在后头吃一年。你摸着你良心说,你妈买过几次荤菜?蔬菜也就那么两三样当季菜。吃不厌的啊?”
王靖的妈,杨金华女士,在殷淼心里那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任何人都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她老人家就是有那本事,去超市总能遇上快过期的牛奶,无一不是缠着保鲜盒、勺子、抹布等实用性极强的家居用品,她买牛奶绝不是冲着牌子或者保质期,而是哪一盒送的赠品实惠。再说说水果,香蕉总是根部发黑临界于能吃与不能吃之间,买的苹果也绝对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一款,谈不上果皮皱成老太脸,但怎么看也和新鲜俩字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