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回过头,讶异道:“你说什么?”

江逐水道:“你腰里不是有支竹笛吗?小师妹也说你吹得好听。”

秦铮摸了摸那笛子:“凭什么吹给你听!”

江逐水低头笑了一笑。这几日砺剑崖上的时光,虽无刀光剑影的危险,但餐风饮露也是极苦的,他脸色自然不好看,憔悴许多,与他原先模样相较,叫人叹惋。

他道:“这儿闷得慌。”

秦铮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倚回壁上,道:“只吹一回。”

江逐水笑道:“我想你下回也不会来了。”

秦铮不想与他说话,摘了竹笛便吹起来。

江逐水的确是因为闷,才逗逗这猫似的师弟,不料笛声一起,他神思已杳然。

对方吹的是《湘夫人》,常用于倾述男子对女子的相思之情,情意缠绵。只是秦铮这一吹,其中情意一丝也无,只哀且怨,叫人一听便忧从中起,堵得慌也瘆得慌。

然而江逐水出神,却是因为想起当年的叶追师妹也是会吹笛子的,只不曾在他面前吹过。偶尔听见点乐声,待他走近,早收起来不让他看见。

他记得,其中便有这支《湘夫人》。

正恍惚时,对方笛声一收,江逐水听出只到“思公子兮未敢言”一句,问:“怎不吹了?”

秦铮插回竹笛:“我只会这点。”

他甚是理直气壮,又看了眼竹笛,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大师兄,你……”

江逐水道:“师弟想说什么?”

秦铮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你不要太相信师父……”

江逐水脸色微沉,清楚师弟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必定知道什么隐秘。

“为何这么说?”

“师父他——”秦铮正要开口,不知想起什么,脸一下涨得通红,目光游移,到底没了后文。

江逐水正要再问,对方已头也不回走了。

“我言尽于此,爱听不听。”

眼见他身影渐小,直至看不见,江逐水方才收回目光。

秦铮是最小的师弟,本应受爱护,然而前头几个师兄无暇管他,孟玄同又是那么一副性子,哪会理他,时日长了,才使得这好端端的少年,成了这副模样。

至于师弟最后几句话,江逐水竟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他叹了一口气,敛尽心思,继续调息去了。

三百五十年前,三山祖师从中原至北境,挑出狱法、涿光与姑射三处欲开宗立派。狱法祖师为人谦和,让另两位先行挑选,最后剩下狱法,便归了他。

谁也不曾想到,狱法山主峰之上,竟藏着天泉池水。

天泉池水最初的记载来源何处,已找不见明证,最为人所知的,却是两千年前隐山老人的手札。其人生平极传奇,当时与他的齐名的还有两人,三人乃知交好友。只是后来另两人不知所踪,隐山老人得了奇遇,功力大增,一时无两。

是时隐山老人逾百六十岁,突破太晚,寿数将尽,不出三年,便坐化了。

他生平诸事都在手札中,隐秘也在,只是佚散大半,剩余的内容中提及一处寒泉,世人不知其来历,谓之天泉池水,意为天上而来。

两千年前是三人,三百五十年前又是三人,倒像一个轮回。

狱法祖师平常不与人争,但涉及这等事时自不会软弱。早先他也送过二山祖师些池水,只是那两位看不出头绪,动了贪恋。

之后三人断交,狱法祖师被另两位阻在峰顶,经了一场大战,三人一齐不见,传闻坠在天泉中,蚀了骨肉。

江逐水见过也摸过天泉池水,知道其威能,腐蚀骨肉纯是外人妄言,真相早隐没在时光中。

他忆起这些故事传说,又知砺剑崖与天泉池水的关系,不免略有神往,遥想当年,想着不知祖师可还活着,会否有一日再回来。

正沉浸于这些遐想中,身后有人道:“为何不肯点香?”

江逐水心头一颤,以为自己幻听,过了两息方才看去。

天上地下俱是白的,山体草木尽是雪色,唯独那人一身玄衣,如夜中明月,满心满眼只见得他一个。

“师父?”

他一说话,何一笑眉头便是一蹙:“你这几日做什么了?怎瘦了这许多?

江逐水自己感觉不出什么。只是师父既然这么说了,想来他是真的瘦了些。

以他修为,几日不食不饮并无妨碍,砺剑崖打磨精神,夜里风雪相伴,那些时刻,应当是落寞的。ròu_tǐ没有疲累,精神亦在外界刺激下保持警醒,在无声淌过的时间里,心中孤冷在他不自知的时候,显现在外表上。

他想,自己果然在意着师父当日的话。

何一笑见他沉吟不言,起了误会:“你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我看?”

江逐水这回真惊了,不知师父怎会如此说,但一时也不好解释。

何一笑以为他被自己戳中了心思,道:“当日我罚你来此思过,本是一片好意,要你想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却……辜负了。”

再心如磐石的人,也受不得崇慕之人三番两次的冷语,江逐水只觉一颗心浸在冰水里,风雪扑面,也比不得骨子里的湿冷。

自见到何一笑,他只回头看了一眼,喊了两个字,甚至还未起身,便已被钉死了罪状。失望、怅然,或许还有其他辨不清的情绪,叫他一时心灰至绝望,本想做的解释也不想说了。

只是他这番无动于衷,反像是承认了何一笑的揣测。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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