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一颗小石子投入到湖面,越狱事件在秦天的生活中泛起层层涟漪之后很快又重归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考期的临近,到后来他几乎都想不起那个晚上和那个人了。
七月,秦天考上理想的高中,开始了他崭新的高中生涯。
年底,看守所的所长提前病退,秦仕贵从科长荣升为副所长。
日升月落,冬去春来,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轧迹上有条不紊地行走着,一晃眼的工夫,几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秦天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裳站到镜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个神采奕奕的英俊青年,秦天整整衣领,端正神色,“敬——礼!”啪!镜子里的人干脆利落地敬一个礼,姿势标准又帅气。
“不错啊,”秦仕贵在后头满意地点头。“念了三年刑警学院,这精气神儿是出来了,好!”
秦天回头冲着父亲一笑,“爸。”刚才那股坚毅的神色没了,流露出一点与他这个年龄相符合的腼腆。
秦仕贵有点感慨地拍拍他肩膀,“大人了。”
是的,今天是秦天去公安处报到的日子,从今天起,他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武装力量的一员,也是一个正式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了。
子承父业似乎已是中国社会一个不成条例的传统,纵观他们这个大院,跟秦天一起长大的那批小孩现如今大多都在公检法系统上班,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例外。本来以秦天当年的成绩,不是不可以报考北大清华之类的名牌大学,但秦仕贵考虑到数十万人考公务员、众多海归回国仍然待业等社会现状,深深觉得还是有个稳当的工作要划算得多,于是一力作主,让秦天去念了三年刑警学院。
刑警学院出来自然是要进公安系统,但具体去哪个部门哪个职位,这其中又大有奥妙。秦仕贵象大多数中国父亲一样,嘴上虽然不常表达,但凡事却打从心底替自己孩子考虑,所以一番深思熟虑下来,心头就有数了。
刑警大队是不能去的。听着虽然威风,但工作性质既危险又艰苦,案子一多几天不睡是常事,上头一震怒又有破案压力,更何况跟那些社会渣滓常打交道,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些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糖衣炮弹,拖你下水,高危。
经侦科性质与刑警大队相近,也不予考虑。要安全,自然是去基层。可基层工作太琐碎。每日走访人民群众,东家长西家短,调解邻里纠纷,对秦天来说这工作未免又太大材小用了。
户政,搞档案;内勤,比较合适老娘儿们。况且这两者都不易升迁,工作做得再好,领导能看到?
秦仕贵思来想去,几经比较,终于决定走走门路,把儿子安排到网监科。
网监科好哇,技术工种,上班轻松,没点门路还进不去。不过这职位只能暂时,听说长期电脑辐射对身体颇有妨碍,关系到精子存活率什么的,所以为了秦家后代子孙着想,秦仕贵觉得不能让儿子在里面待久了,当然,以后如果结婚有了小孩,那这个问题就不存在。
秦仕贵这一番良苦用心秦天自然能领会,他也明白父亲是为了他好所以才想把他当鸡蛋似的搁到一个最稳当处,所以虽然相当向往刑警大队的生活,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照着父亲的意思报到去了。
从人事科办完各项手续出来差不多是快要吃午饭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女警说说笑笑的拿着饭盒在往外走了。
秦天踌躇了片刻便向旁边刑警大队走去,他想去找冉龙武吃饭。
冉龙武是什么人呢,是他们这个城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警大队队长,相当阳刚的一个爷儿们,秦天想进刑警大队,固然有点年轻人崇拜英雄的心理,另外也多多少少受了一点冉龙武的影响。
说到秦家和冉家,那也算是有点渊源的了。小时候两家是门对门的邻居,大人们上班不方便时便互相寄宿小孩,秦天一直管冉龙武叫哥,长大了也没有改过口。他今天来报到时秦仕贵本来特别叮咛叫他请同事吃顿饭,搞好人际关系,但秦天想今天只是报到,还不算正式上班,所以他想把这顿人情饭留到明天,今天呢,他还是想和冉龙武一起吃,告诉他一声自己也过来上班了。
公安处地方很大,空地上停了一大片车,四周草木葱茏。
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单位了。秦天这么想着,边走边打量着周遭环境。正觉得环境不错就听到走在前头几个女警发出几声类似于嫌弃的叫声,秦天抬头一看,立刻就明白她们嫌弃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农村妇女,灰白的头发有些散乱。此刻她正胆怯地试图向那些女警靠近,嘴里喃喃地道:“同志,我儿没有杀人呀……”
几个女警不等她说完便绕开她走了,那妇女无助地看看四周,似乎想缠上去又不太敢,因为秦天没穿警服,所以她也没有来找他。
秦天犹豫了两秒钟,终于还是转身进刑警大楼去了。他心肠软,可是他能帮这妇女什么?
找到冉龙武办公室时冉龙武拧着两道浓眉,正在鼓捣一份报告。他破案是一把能手,但搞这种文案工作就不行,秦天在门外看见他臭着一张脸写写停停,写写停停,顿觉有点好笑,戏谑地叫一声:“冉队,在忙哪?”
冉龙武抬头见是他,劈头丢过来一份文件,“洗刷我是吧!”
秦天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笑着走进去把文件放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