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走出两步,身子便那人一把拉回,眸光相交,那人深深望入少年眼中淡漠,忽的轻笑一声,紧了紧置于少年腰间的手,缓缓摩挲着,低声道,“清暝,你这性子如今倒是越发坏了,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少年皱眉自他怀中挣脱,直直望着他,顿了顿,冷声道,“三年了,三年来你要我做的事,我从未说过一个不字,可是,你当初应过我的承诺呢?”
“怎么?”那人为自己倒上一杯茶,轻笑道,“这场交易从一开始,本宫便对你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不该急的。”
“好”少年略一挑眉,淡淡道,“我只希望你记得当初应过我的事。”说着,他紧了紧手中的清暝剑,转身欲走,却听着那人在他身后沉声道,“莫絮,你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也莫要忘了如今谁是你主子!”
少年心里咯噔一跳,脚步不停,口中却淡淡道,“莫絮此人早在三年前死了,世间只有清暝。”
“清暝自会记得自己的身份,宫主尽可放心。”
莫絮,莫絮……
那个声音在心底环绕,他已然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再唤过他这个名字……
破晓时分,下起了雨,他临窗而立,眼中渐渐浸上一抹水汽,那秋雨绵绵不断愈加将记忆拉得长远。他不自觉环臂而抱,良久,只见他伸手去触碰那密集的雨帘。手掌被润湿,带出一片冰凉,像他此刻的心一样。
“先生……”他低喃一声,手掌微微屈起,指尖压入掌心,有种钻心的疼。
再也没有先生,再也没有莫絮了。过往云烟,在雨雾中缓缓升腾而起,带起一片伤心,甚至有一种刻骨的思念……
煮酒
冬雷阵阵,冷雨连连,路上行人亦是步履匆匆。在江南一带,这种天气于他们而言似乎早已是司空见惯,大多不过是低声抱怨几句,脚下步子却是迈得越发快了。
只见略显灰暗的天空呲啦一下划过一道亮光,伴随着随之而来的轰鸣炸响,雨势愈加大起来。雨砸入泥石小道,溅起一长串白亮的水花,恰是绽放在瑶池中的清莲,晃人心神。雨帘密集,周遭的景物看不真切,倒是顿生一种朦胧的美。
冷意更甚,气息吸纳替换间,竟是能呵出一口氤氲的白气。只能说,今年烟州城的冬季格外的寒冷。
有两个白衣少年头顶蓝皮古书嬉笑着穿梭于一个个寂寥的小巷。许是因为落脚重了,两人白净的鞋面皆染上了被雨水润过的痕迹。
来到一处低矮的屋檐处,两人低头拂了拂身上的水花,抬眼相视一笑。较高那人单手执书,将其卷成一团,懊恼的敲了敲头,道,“都怪我,不应催你走的,如今倒是害你淋了雨。莫絮,你罚我吧……”
被唤作莫絮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淳书过虑了,这冬雨虽冷,于我却是不碍事的,不过被爹唠叨两句。”说着,他转身望着眼前浓稠的雨雾,道,“今日诗社的活动办得极好,想是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其实大家都尽了不少力,”池淳书笑了笑,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书,兴致盎然的对着莫絮道,“尤你最甚,那首诗实在是作的太好了!”说到兴奋处,他竟是拍掌而叹。
“那不是我作的……”莫絮低声嘟囔一句,转头见池淳书眼露疑惑,似是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他不禁笑道,“没事,你看这雨何时会停?”
“唔……”池淳书伸手往外探了探,雨水触肤竟冷的涔人,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甩了甩水,这才道,“我看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怎么?你急着回去?”
莫絮愣了愣,从怀中珍视的取出一把折扇,伸手摸了摸,手指并未沾染湿意,心口下意识松了口气,心情愉悦的道,“先生要回来了,我想去看看他。”
“可是段先生?”池淳书了然一笑,睁大眼睛道,“早时已听你说段先生是如何如何了得,什么时候带我们一群人去拜访拜访?”
莫絮出神的望着烟雨环拢的湖光柳色,忽然眼一眯,垫了垫脚,伸长着脖子yù_wàng得更真切些。“莫絮?怎么不说话?可是舍不得?其实这先生……”
“淳书”莫絮出声打断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竟是语露焦急道,“我先走了!明日诗社见!”未待池淳书反应过来,他已是迅速的将折扇收于衣袖内,毫不犹豫的冒雨冲了出去。
“诶!你去哪儿?”
莫絮抹了抹脸上滑下的雨水,掩下心底的丝丝兴奋,急步跑至堤岸边,途中甚至几次撞到路中行人。人还未站定,他已是朝着碧水湖面上的一寄轻舟伸手挥了挥,放大声音唤道,“先生!先生!”
轻舟之端,有一人撑着一把青竹油纸伞。那人一袭青衫,单手背立。在烟雨朦胧中,他的面容隐没在雨幕之后,虽看得不甚真切,但他身上幽幽而出的那派潇洒悠然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段青宁眼中的浓雾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缓缓散去,仿若霁雨初晴。少年全身被雨水浸湿,身上滴着水,发丝更是垂下来粘在脸侧,可谓狼狈至极。段青宁淡淡勾起一抹笑,这般的孩子心性倒是好的。他已然想不起自己年少的时候的是不是也如他这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所顾忌。
莫絮轻舒口气,先是冲着段青宁笑了笑,而后看着被雨滴敲打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握了握拳,照着前些日子里先生所教的轻功,提起一口气,飞身而下。
脚尖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