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他?”
越华容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怔忪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
他笑得在床榻上打滚,滚一阵,指着姜元羲,又接着笑。
姜元羲脑门上的青筋欢快的蹦了蹦,不是因为被越华容嘲笑,而是这笑声笑得她脑仁疼。
她伸出手,在案几之上一拍,沉声喝道:“够了!”
“咔擦”
案几一分为二,越华容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很好笑?”
姜元羲面目表情的看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深浅。
越华容微微一怔,而后冷笑道:“难道不可笑?蝼蚁岂可撼大树,蚊虫惊人不量力!”
面对越华容仿佛看傻子的目光,姜元羲缓缓勾起嘴角,那弧度,越华容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只蝼蚁,面对着来自大象的漠视。
“不要用你自己的能耐去揣度别人的能耐,不要用你少得可怜的胆量去衡量别人的胆量,如果你眼睛只能看到这一方天地,你就只能屈身在这一方天地里。”
姜元羲身子前倾,脸对着越华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从几个家仆的目光看过去,就是他们的五娘子跪在床榻上压着那个长相俊美的郎君。
家仆们面面相觑,想要上前提醒五娘子此举于理不合,看到五娘子身旁那张已经断成两半的案几,对视一眼,都明智的当自己眼瞎了。
越华容此时没有半点的心猿意马,他对上那双黑黝黝的、里面仿佛有着万千星辰的眸子,只感觉到了一种压迫。
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
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如此渺小,如此卑微。
一如刚才自己提到蝼蚁蚊虫。
好在这种压迫感逐渐离他而去。
姜元羲慢慢直起了身子,重新坐回蒲团之上。
越华容躺在床榻上静默了片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木然的看着屋顶。
姜元羲也不急,又刷的打开了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扇着。
半响之后,越华容的眼珠子动了动。
整个人从一个了无生气的木偶,变成了让人惊艳的美男子。
姜元羲面上没有流露,心中啧了一声,一个郎君,长得这么美,也不知道让小娘子如何活在这个世上,刚刚看了一眼,那脸上的皮肤跟她差不多呢,真正的瓷白如玉。
越华容慢慢起身,坐了起来,低着头认真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丝不苟的,而后端端正正的跽坐,用着世家最端庄的礼仪。
“不知五娘子有何教我?”
都是聪明人,从方才姜元羲特意提起阴平县的县令彭茁,又提起岳家一家十八口,两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越华容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查出来了,甚至就连岳家十八口最后的结局也被查得一清二楚。
方才从两人步步相互试探,逐渐变成了姜元羲对他的压制,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输了就要认输。
没有什么难为情的。
因为他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可能。
手刃仇人的可能。
如果能报仇,他不惜化身恶鬼,他可以抛弃良知,他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歹毒的人。
姜元羲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一种不惜一切的认真以及火焰。
这朵火焰,就差风了。
风助火势,东风来了,火就会越来越大。
姜元羲却在这一瞬间迟疑了。
来之前她想好了计谋,然而等她对上这个人的眸子,她承认自己迟疑了。
她现在有百分百的把握,一旦她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然而那会毁了他的一生。
而她,是推他进耻辱和死亡境地的刽子手。
所求的,不过是为了姜家五千多人的性命而已。
她跟彭茁、今上之流又有何区别?
“嗤,五娘子不会是害怕了吧?”
一声嗤笑打断了姜元羲的神思,她回过神,就对上了越华容眼含讥讽的眸光。
“刚才是谁说让我不要用自己的胆量来衡量她的胆量的?怎么着,原来也是个只会夸夸其谈之辈么?”
姜元羲没有生气,静静的与他对视,片刻之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莹白如玉的双手。
她心里对自己说,这是第一个,第一个因你而走向邪恶的人,他甚至很有可能会命丧黄泉。
她的手慢慢紧握起来,在心中继续补充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你的执着、因你的冷酷,而走向死亡。
怕吗?
怕。
悔吗?
不悔。
所以姜元羲又抬起头,挥了挥手,几个家仆迟疑了一会儿,直到她冷冷出声,
“退出这个厢房,远离这里五丈远,去院门外给我守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无论是谁。”
几个家仆又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两半的案几,躬身行礼,退了出去,一直退到院门外,尽责的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越华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几个家仆,他只看着姜元羲,只等着姜元羲的后续。
屋子的门没有关,从外面可以看到姜元羲与越华容相对而坐,姜元羲背对着,看不到她神情,但越华容的神情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让几个家仆心中稍安。
“想报仇吗?”
“想。”
“无论让你做何事?”
“是。”
“哪怕自身受辱,哪怕昧了良心?”
“我已经没有了心。”
在两个月八天前,他的心就已经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