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转移话题,重新将问题引到他身上,“君禺,其实──”
“什麽?”
我思忖著该怎样措辞,却终究没想到适合的词汇,只试探道,“清水信一──你在上海见到他了吗?”
君禺微微怔了一怔,仿佛很尴尬的模样,半晌才摆了摆手道,“相见不如不见──再说──”他苦笑了一下,踯躅道,“我们,见了又能怎麽样?”
我顿住,叹息道,“他──倒是一直在找你。上次碰见他时,聊起你,他说他找过很多地方。”当时清水是将地名说了的,可惜我已经忘记得差不多。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6
君禺点头道,“这我都知道的。他找不到我,是因为我一直在躲他。”他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著我,一字一顿地道,“就算上野的垂枝樱一如当年,我们却早就不是当年了。”
他此言一出,我突然就有些怅惘。纵然不是感情多麽的深厚,纵然也不是什麽挚友,至少当年的樱花下,还有当年最纯真的梦想。
只得苦笑,当年事,不提也罢。
“清水一直在找你。”我淡淡地重复著一个事实,“你也不能总是躲著,说清楚了,大家都好办──说实话,君禺,我觉得他来中国,就是来找你的。”
君禺怔了一怔,“找我?为什麽?”
我向後一靠,摊手道,“我怎麽知道──我既不姓清水又不叫信一。不过你想想,他一不是家中长子,二不是主战派人士,这是战乱,游玩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你说是不是?所有的理由都不可能,那你说他还能来干什麽?”
君禺半晌不语,只笑道,“你,恐怕多虑了。”
我端起茶浅呷一口,笑道,“君禺呀君禺,我究竟是不是多虑了,你心里还不是最清楚的?”
君禺半晌不语,我又道,“你现在做什麽呢?”
君禺叹了口气,叹息道,“在女校教书,刚调到上海来。谁知道刚来,就有了你的消息。”
我笑出声,“做教师,不错。不过在女校,压力很大吧。”
他点了点头,耸肩道,“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做什麽不都一样嘛,提心吊胆的。”
我点头,迟疑著问道,“你是不是──现在还在那个什麽抗日组织。”
“对,全称是──”
“停。”我急忙打断他,“清水再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他我没见过你的。”
君禺感激似地笑了笑,低声道,“我现在,没办法面对他。”
我静静地喝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绪。的确的,怎麽见呢?诚然,是好友的,不仅仅是好友,而且是挚友──然而不但如此,也同样的,是日本军官和抗日分子,怎麽想怎麽可笑。能瞒得一时便是一时,清水也不见得会一直找下去的。
也只能希望──他别在找下去了吧。
月亮斜斜地挂下来,破了夕阳的薄暮,黄黄白白的,映著阴沈的夜色,显得浑圆而可爱。夜色悄悄地弥漫了起来,一切都睡了,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仿佛是嘈杂的一般,铃声的突兀惊醒了夜的幕布,仿佛划开了一道雪亮的口子。
“凌陌白,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挽……”
“快点。”
未等我再说话,电话已经挂断。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时五十九分。
所有人都睡了,我尽可能轻的下楼。幸而当年学过驾驶,便直接驱车直奔梁宅。然而真正让我惊诧的,是梁宅灯火通明。
“凌陌白?”梁天奇看见我,仿佛很吃惊的模样,眼睛瞪得极大,像青蛙欲裂的眸一般,“你来这儿干什麽?”他的声音里不仅仅是诧异,还有著一丝的慌乱和半分的不可置信。
作家的话:
☆、故国三千里47
我正在踌躇著该不该告诉他是挽秋叫我来的时候,挽秋就已然出现了我的面前,用极其冷淡的声音道,“我叫他来的,你有意见吗?大哥。”最後的“大哥”二字,明显的加了重音,梁天奇的脸色更加的阴霾,却始终没说什麽,半晌,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望向挽秋,却发现他也正看著我,目光淡然,笑意清浅。
“不问我什麽事?”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了,一双眼里无悲无喜,声调不高不低,他的喜怒哀乐的瞬间的转变,仅仅是因为他高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我无所谓地耸肩,解释道,“我来都来了,你会不告诉我?”
挽秋斜我一眼,冷笑道,“狡猾!”
我笑,摇头道,“这可不是我狡猾。”
挽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继续那个话题,只是道,“你觉得,今天晚上有没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
我微微的怔了一怔,因为这不寻常显得太突出,他这样问起才显得突兀。半晌,我才道,“挽秋要晓得,我可不是盲者。”
挽秋微微的笑了一笑,淡色的唇抿成一道弧,片刻才道,“吓到你了麽?打电话的时候。”他补充似地跟上了一句,正当我要出声的时候他却制止了我。
“没我的事──”他微微的顿了一顿,显得苍白的脸上绽了孩子般的笑容,“那我们就躲起来,反正他们也不会来找。”
而我却始终没搞清楚是怎麽回事,挽秋话里的含义,我也没有听得太懂,但他最後一句话的意思我还是明白的,於是疑惑道,“你还想去外滩?”
挽秋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没给我好脸色,我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