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安慰让安晟觉得浑身都痛,像是剥皮抽筋割裂血肉般,痛楚像是从骨髓里漫出来一般,他无法自持的难过,他的手抠在栅栏上,指甲断裂了都不知道。
地上的那少年又疲惫的闭上眼,嘴边有着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的声音喑哑到无声。安晟努力看去,依依着唇语辨别着那孩子在说什么。
“如果,子懿死了……又没有家,死后该去哪里?”
安晟多想告诉他,他其实就是他父亲,他后悔了,他想要好好待他,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来世为奴为畜,只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让那孩子有家。
他不会被仇恨蒙蔽自己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放那孩子自由,他会去承担一切!
但无论安晟心里如何祈求,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然是花白着头发,说不出话的哑叔,他只能跪在牢外,看着里面的那孩子又陷入了昏迷里。
他什么都做不了,做不了!
安晟颤抖着手轻轻拉过那已经失去知觉的孩子的手,手腕触目惊心的勒痕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在那孩子的手心里轻轻的,不停地写到:父亲爱你。
为什么他要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那孩子,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他重新活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安晟久久不肯离去。牟直过来拍了拍这老人家,轻叹道:“哑叔,生死有命,四公子逃不过便是天注定的。”说罢牟直立在一旁,哑叔不会说话也不识字,他并不指望这老人家会回答他。
安晟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将自己的粗布棉外衣脱了下来,透过栅栏,轻轻的而又仔细的盖在那少年身上生怕弄疼那少年一般,随后他才艰难的起身。
牟直双目一直盯着壁上短烛上欲灭的豆火,无奈道:“哑叔,无用又何必?”
安晟失神的回到了下人的大院里,却又不知道哪间屋是他的,他茫然的站在院里,直到早上的那小厮又出现叫了他好几声,他才转头看了过去。那小厮跑了过来,盯着安晟左看右看道:“哑叔你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生病了,你的外衣呢?哎,先到屋里睡一觉吧,屋里橱子还有棉服,你先穿着,回头我再找总管给你领件棉服来。”说着拉着他到了一间小屋里,屋子很小,有两张不宽的硬床和一个小橱子。
小厮道:“哑叔快歇着吧,我还得去忙呢,二王子要出殡了。”
安晟机械的点点头,躺在了床上。小厮不放心的又看了两眼才又急急的走掉了。
安晟一直睁着眼躺在床上,他无法忽略心里的隐痛,因为那里痛的要命。
他爬了起来,在自己的床头摸到了一个小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些铜钱和一些碎银子。他从橱子里取了棉服穿上,又将所有的钱揣怀里,从侧门出了王府。
番外二
安晟从出生起便是皇子,身份金贵,习武从军虽然不娇也能吃苦但他又何曾做过下人做的事情。这世间除了父皇母后天地神祖他又何曾向谁低过头。
可他此时已不是那个手握重权高高在上的平成王,他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头,王府里一个卑微的下人。
他来到了京城有名的曾医堂,这个医堂的曾大夫医术了得,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誉,所以前来寻医的人多得都排出了堂外。
安晟从午时便一直随着其他人候在这里,排在了队伍的后边,除了耐心的等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是王爷,他无钱无势。
冬日的天很冷,屋外没有遮风的地方,一阵北风吹来,安晟瑟缩的紧了紧身上的棉服。这身子太衰老,即使着了厚衣衫也抵挡不住寒冷。
冬夜总是很快便到了,入夜后更冷,好在他一直坚持着,这会也是看到了大夫。他没法说话,只得拉过曾大夫的手在那写着,尽量描述着症状。曾大夫仔细辨认着掌中的字,待这老人家写完,他才摆摆手道:“老人家,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你要治的人老夫看不到,更别说切脉查看伤口了,实在无法对症下药。”
安晟急切的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拉过曾大夫的手继续“说”却被曾大夫避开了:“老人家,我明白你心急,医者父母心,我亦是不忍,可照着你的描述,那人是重伤,必须亲看处理伤势,也得把脉才能对症下药。可你这……人都没法来,我去也不行……”
安晟急得出了一头的汗,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即使他知道那个自己不会放任那孩子死去,肯定会让大夫去看子懿,药也一定会有。可是他也记得那孩子至少还要在地牢里待半个月,这么重的伤,怎么受得了?他真的不想看到子懿受苦,若不做点什么,他心里根本无法好过,他想要给子懿补补身子。
突然脑中一闪,想起了什么。那孩子为他做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他这副年老的身躯,这个低下的身份,能为那孩子做什么!
许久后安晟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握紧了拳头,闭上了双眼,缓缓的朝曾大夫跪下。
去乞求,可以让那孩子舒服些的办法。即使他知道他做的,实在微乎其微。
安晟觉得身体有千斤重,膝盖僵硬到不行,他恨不得马上离开,可是不行,那孩子一身伤躺在那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