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雪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把这烦人的金颦送走了,这又安静地恍若一潭死水,她闭着眼睛心中叹了一百遍气:父王啊父王,你花了大价钱大精力教了我诗书棋画,政治心机,生存之道,可为何没告诉我喜欢个人比前头全部加起来还难!
谁叫自己喜欢她呢。祁无雪扁扁嘴,终于忍不住睁开一只眼,不料却恰好对上王鄞的沉沉的眸子。
没等祁无雪开口,王鄞便淡淡道:“什么事,可以说了罢?”
祁无雪望着王鄞平静的眼神,竟有些恍惚着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勾起了唇,随后掀起帘子,望着逐渐人声鼎沸起来的街道,答非所问地说:“到朔都了,姐姐。”
这回答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是祁无雪这么一句熟悉的“姐姐”,仿佛带着安抚的魔力一般,轻飘飘拂过,王鄞方才的小心思便争相湮灭。
暗叹着自己不争气的同时,王鄞扭过身子,顺势亦拉开脑后的帘子,往外头望去——
朔都,京城以南繁华大城,南北贸易往来枢纽之地,为中原经济第一重城。因并不是政治中心,朔都便比京城少了份严肃庄穆,更多的是昌盛熙攘。
不远处便是宏伟高耸的古城墙,上头用恣意的行楷宽宽刻着一个“朔”字,大气亦舒展,似一慵懒美人含笑迎待四方来客。
一想到“慵懒美人”一词,王鄞的思绪便又莫名地转到了祁无雪身上,不过此人可算不上什么慵懒,顶多是懒怠罢了。王鄞望着车旁行人如流水,鲜衣暖笑,店铺缤纷,嘴角不禁挂了点笑。
正走着神,冷不防身侧多了个人。
祁无雪竟趁着王鄞发呆之际悄无声息地挪了过来,目光落在王鄞挽起一半青丝后露出的莹洁脖颈,肌肤似吹弹可破,下颌的弧度纤美自然,让人忍不住想触于其上。
祁无雪眯着眼睛,舔了舔上唇,她一向不是个克己之人,人生几何,过了这桥,就再没了这店了!
王鄞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惊得浑身一凛,脖子后的肌肤极其敏感,此刻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细细拂过,却比流水般细腻的水泽锦更为柔和,更带着一股子挑弄,如电流般自此急窜而入,让人心神不宁。一时间,王鄞脊背有些发僵,浑身起了细密的疙瘩。
窗外人群愈发多起来,只是凝不起注意,人便如幻影一般模糊起来。
见王鄞只僵着毫无反应,祁无雪心中偷着乐,之前的恼怒与不快皆抛之脑后,嘴角一勾,一不做二不休,自王鄞身后伸手环抱了她的腰,把侧脸贴到她修长玉洁的后颈。又怕她下一刻便把自己推了开去,便故作瞌睡般嘟哝:“昨日整夜没睡好,可累死我了……”
谁料这冷血心肠的王鄞丝毫不买账,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便想挣脱。祁无雪又可怜兮兮道:“靠着姐姐好舒服,让无雪想起了小时候娘亲的怀抱。”
听到这话,王鄞脸黑得整个儿跟炭似的——谁都知道祁无雪为温襄王从蜀山青鹤观领养,从小无父无母。此时竟拉着这凭空而来的一个“娘亲”来压自己,着实好笑得紧,只是就算如此,为何自己竟无言以对?!
祁无雪瞧着柔柔弱弱,气力却一点儿不小,被她牢牢地圈在怀里,王鄞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心跳,背上贴着的柔软让人莫名口干舌燥,不舍将其推开。
不一会,脖子后传来的呼吸便绵长起来,王鄞略略侧头,因靠得极近,这么一转,鼻尖便顶上祁无雪的额头。她的侧脸精致无暇,樱花瓣似的薄唇轻轻抿着,睡容安宁似孩童一般——王鄞不禁想笑,这女人看着无所不能,内里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祁无雪的确是个孩童,还是个玩心大起的顽童。正当王鄞望地起劲,祁无雪浓密的睫毛一抖,桃花眼睁得那叫一个清明,根本就不似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她望着王鄞有些惊愕的表情,笑得眼角弯弯,柔和地仿佛要将人的心都揉碎。
幸好王鄞够淡定,回头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抱够了吧,不知道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很累吗?”
祁无雪一点儿不生气,依旧笑眯眯:“不够,也不知道。”
虽然是如此赖皮的回答,王鄞却咬着唇想笑。
不多时,马车一停,赶车的侍卫轻轻扣了扣门沿,恭敬道:“娘娘,婉仪,到沽月楼了,且下车用膳吧。”
祁无雪头也不抬,闷闷道:“知道了。”
见祁无雪还是毫无动作,王鄞终于耐不住了:“走啊。”
祁无雪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笑道:“哦。”
有了马车上那么一茬“风花雪月”,两人总算不再隔阂。
沽月楼临河而建,热闹非凡。一行人的包间为二层雅厢,暖风自窗口拂面而来,带着江渚清和之气,一扫半天行车之倦怠。
虽朔都与京城相去不远,菜系却是大相径庭。只因这里为多方聚集之地,于是便糅合了南北菜系各家之长,有酸甜,香辣,鲜美……满满一桌子菜,竟堪比宫中珍味全席,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用了午膳之后,金颦又自请在轻纱帘幕后弹奏了一去《芙蓉醉》,配上特产醇酿待春归,果真醺醺然不自禁。
出了朔都之后再行三个时辰便将进入徽州大郡,再之后沿秦淮河走便是金陵,扬州一带,再南则是临海余杭。
马车辘辘走着,金颦不出意外又被汝怀拉去解闷儿了,于是车内又只剩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四周青木参天,官道亦被重重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