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意是想找个人商量商量,说得上话而且最有分量的人选,首先自然是青帝。他走出门来,这才发觉这时节原本不过是凌晨,那所谓的天光,不过是月色西落,将觉未沉之时的余辉,实在不是打扰的时候。
然后他心里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即将准备得万无一失。此时也不愿意再折回去再睡一觉,青帝所住的杏园离此有些距离,他慢慢的走着过去,再等上一会儿,想必也差不多了。
一路上岗哨和巡逻的禁军遇到他,虽觉得有些奇怪,等看清是燕淄侯,也并不好得多问,任他晃过去了。杏园自然是重兵把守,但他只说是前来向皇上请安的,虽然实在太早,外院的禁军却也不敢作主将他拦下来。
直到踱到杏园的回廊外,易缜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昨夜想必是一片绮旎风光,但此时东侧厢房之中,却有微微的灯光透出来。便是在宫里都没有这么早起的。
门口不见本该守着听候差遣的小太监,反而是如意站在那。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一贯笑脸迎人的如意脸上也不禁露出些吃惊的神色。想了一想,朝着易缜招招手,引着他走到一旁。
易缜也不便造次,询问的看着如意。
“郑统领刚来,正在里面同陛下说话。”如意用手比了比,又回复了平时的笑脸,轻声道。“侯爷也是知道圣上脾气的,向来是不肯耽搁分毫的。”
易缜心里一跳,如意所说的这人他自然认识。不过是一名禁军参将,官职不高,然而处事干练,很得青帝重用。
“难道是京里出了什么事?”
“这个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如意眼中微微一闪,并不细说。见易缜神色孳生起来,反而安慰了几句。“奴才方才见陛下和郑统领的情形,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易缜心里依旧存疑。青帝平素从不沉溺玩乐,难得这次有这兴致出来散散心。若是寻常的小事,有那个不开眼的会在这样的时分前来打扰。何况来的人来是一名禁军统领,平时负责宫中守卫戒备之事,一并协助大理寺管理京城治安,他出现在这儿,若说半点事也没有,如何能信。
当下对如意所说不置可否,但里面谈的是正事,他也不好这么闯进去。想了一想,悄悄往一旁窗下绕过去。如意大急,斗胆去拽他的衣袖,他理也不理,径自将耳朵贴到窗户上去。
易缜这么做,倒不是出于好奇,实在是也想替青帝分忧。更兼在秦疏一事上,对青帝大为感激,也存了几分报答的心思。
里头郑统领说得多些,青帝只是偶尔问上一两句,两人的口气都很平静,似乎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似乎说的是京城中的防务。逢年节之时,城中完备都要加强,一方面歌舞升平的同时,也要防备宵小之徒乘机作乱,这事自有惯例,本来也不稀奇。
此时谈话也到了尾声。郑统领正详细说到各处有什么人滋事,大理寺又拿住几人等等这样的细节,光易缜此时听到的,就有不下十余起。
易缜初时没觉得有什么,听了几句,渐渐理出几分脉络,前后一连贯起来,这些事情竟像是有人里应外合,早已经预谋约定好的,织成一张模糊的大网。出事的地点多半是街巷集市,谈不上有多要紧,但只要有一处处理不当,都足以让某个范围之内,形成混乱得难以控制的局势。
他头脑猛然清明的同时,另有个念头翻涌上来,却模模糊糊的不等他抓住了想明白,便又一闪而逝。那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令人心中憋闷。易缜不觉微微向前倾身,不曾想咚的一声,撞在窗棂上。
这声响虽轻,却惊动了两人。
青帝低喝道:“谁?”
另一人已经疾步过来,一把推开窗户。
易缜这时无处可躲,只得一手摸着额头,勉强一笑:“是我。”
郑统领看清是他,稍稍一怔,原本蓄势待发的神情放松下来,却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低下头叫了声侯爷。
在他的身后,青帝的目光带着微微愠色,已然盯在他脸上,平平问道:“你大清早的就跑这来,却又不进门,在外头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易缜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闻言扯动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涩然道:“我来给陛下请安。”
话是这么说着,人却还直直站着。
青帝扫了他一眼,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波澜不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易缜得空缓了一缓,借这机会问道:“昨日京城中的变故……”
“不过是几外狄夷细作。”青帝开口打断。“除了能给人添些不痛快,别的也翻不出大浪来。”
易缜被这一堵,接下去的话却问不出来。青帝的口气看似漫不经心,但他能够听出其中已经隐隐不快。却琮是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陛下是否早就料到此事?”
青帝见他铡根问底,抬眼对他淡然一笑,目光似是讥诮,又略带着怜悯。他的本意并不想易缜知晓,此时撞破,只能说是天意。
易缜摇头自语:“陛下若是早知如此,又怎么会放心出京。”
“京中还有太子坐镇,他也总该学着做些事,纵然不济,此外还有一干重臣,数万禁军,总不会个个草包,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青帝看穿他不过甘愿自欺欺人。“若留在京中,这些宵小之辈又岂敢倾巢而出。”
“……幸亏如此,能够将这些心腹隐患一网打尽,也算是幸事。”青帝见他话锋刚